人们见了她无不低头,压根儿连注意她身边的婢女怎么多了一个的机会也没有。我心里纵然“砰砰”直跳,见此倒也安心不少。 路过昭阳殿的大门,有个侍卫上前阻拦:“属下记得顾小姐进来时只带了两名宫人,如今为何却出来三人?” 我吓得将头垂得更低了一些。 倒是顾茗反应快,扬着下巴叉着腰:“皇后娘娘着人送一送我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那侍卫慌忙低头,闭着嘴巴话也不说了。 就这么,我们大摇大摆地出了昭纯宫。 真是容易得匪夷所思啊!思得我心里直犯嘀咕,顾家就这么可怕吗?怕得他们连检查一下顾茗身边的宫人都不敢。人家一句话,他们就乖乖放行了?这陆澈真是养了一群饭桶啊!万一人家要带个刺客去见他,那他岂不是死了几百回了? 可惜我马上就要走了,再没有机会提醒他。 也罢,日后种种都与我无关。他一心只想利用我,我干嘛还要关心他? 正想着,一辆黑顶雕龙的轿子迅疾地走过,赫然正是陆澈的座驾。再一看前头领路的人,不正是被我打发去领针线布匹的小玉嘛?这丫头,果然还是通风报信了! 好在我们离得远,行走的方向也大相庭径,再加上那轿子直奔昭纯宫,无人注意这边。 顾茗回头道:“看来民女无福亲眼看娘娘出宫了,娘娘自行从南门出去吧,民女去昭纯宫拖住皇上。” 若不是知道她的心思,我真要夸赞她好义气。眼下情势紧迫,我便只点了点头。 这几个月来,她头一回主动握住我的手:“祝娘娘一路顺风,顺利逃到陈国。” 我瞧着她面上真心实意的笑容,也跟着勾了勾嘴角:“承你吉言。” 然后,她领着宫娥快步朝昭纯宫的方向去了。 我最后看一眼那顶黑顶雕龙的轿子,叹一口气,掉头就跑。 宫门口一切如常,看来陆澈并没有来得及封锁。守卫看了我的书信,二话不说地便让我离开,顺利得让人咋舌。就连我驻足想再望一眼这座曾想为家的庞大宫闱,还得到了那些人的驱赶:“你不是要替太后办事吗?还看什么看?还不去办?” 一句话就将我的怅惘之情浇得支离破碎。 本以为这次的逃亡将如同奔命,不想却更像是被人驱赶。我那些失眠的夜晚,设想过无数次出宫时即将遇到的意外和阻扰,更准备了无数个应对的法子,最终竟无一发生,无一派上用场。 我耷拉着脑袋,颇有些尴尬地走了。 京城的风飘散着自由的气息,夏日的暑热未过,空气中还有些许粘稠。我将包裹往肩膀上提了提,边走边想,我在这里一切的回忆都不怎么美好,这最后一眼也确实没什么可看,万一运气不好把陆澈给看来了,那就是自讨苦吃。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更是加快了脚步。走得越远,一颗心却悬得更高,好似有只手在朝着来时的方向狠狠拉扯,我不妥协,便扯得它钻心地疼。 我捂住胸口,脚下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甚至跑了起来。那股子悔意和流连在追赶着我,它们张开锋利的爪牙扑过来,试图将我撕扯得骨头都不剩。 而我清楚的明白,只要出了宫门就再没有回头路了。有些事跟人生的道理是一样一样的,过了今天便再回不去昨日,你所能做的,只有朝着明天一直走一直走。不管你愿不愿意,明天总会到来。 直至冲进喧闹的街市,听见街边老人的笑谈声,被真实的氛围包裹,我方停下来,回味丢失已久的自由。 只是此前跑得有些猛,加上没用晚膳,停下来时胃中翻腾,还没来得及感受自由是个什么味儿就先感受到了隔夜饭的味道。“哇”地一声,当街吐了,吐得肝肠寸断泪涕横流。 我有些难过地想,在宫中养尊处优的日子还真是让我身心受创。过往在封阳县一口气爬上立净山的山巅儿都不带喘气的,如今不过小跑两步就累成这样。出宫的第一件事,果然还是要饱餐一顿才行啊!否则跑路都没有力气。 再抬头时,我便站在了面摊老板的眼前,摊前悬挂的牌子上写着“同心面”。 眼下过了饭点儿,又临近收摊,面摊下空空荡荡的,一个客人也没有。秃老头儿从灶台后走出来,半是惊喜半是温怒地指着我道:“我认得你!上回你还差两碗面钱没给呢!” 我望一眼仅点着一盏桐油灯的小摊,不禁赞叹一声:“老板好眼力!但上回那两碗面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吃,这也要算钱?” 他将肩上的桌布一摔:“我周老头在这儿做了几十年的生意,从没见过面下了锅还不给钱的!” 我无奈地瞄他一眼,从身上摸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行了行了,这里付三碗面的钱总够了吧?” 他笑逐颜开,捞起银子道:“只要不是赊账就什么都好说。”语毕又上下打量我一圈,奇道:“话说你那位乞丐夫君怎么没来?”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