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孤身一个,他旁边坐的两个人,都不是孟春水。 杨剪则打着哈哈拍过几只朝他抬起来的手,挑了两张连着的空椅,并不打算对自己的迟到做出解释,他坐上左边那张,“这是我弟弟,”他又把李白拉了过来,“还未成年啊,你们别灌他酒。” “懂,都懂!”一个穿跨栏背心的大块头带头比起ok,“剪哥家属就是咱的大熊猫!” “一级保护动物!”几个男生跟着拍手吆喝,李白心想,原来已经有人喝醉了。 杨剪哈哈大笑,随手拿了个空杯,冰块也不搁,倒满啤酒一口气全干了,接着又杯口朝下地甩了甩,“迟到自罚,”他抬眼往人脸上扫,“别磕碜我了?” 桌上立马就炸了,包括几个女生在内,每人都开始喝自己的第二轮酒,瓶盖一个接一个往地上蹦,杯子一满,老同学的话匣子也打开,而李白端着那杯杨剪挑给他的果味饮料,完全不适应这种场合。他又把椅子往左边挪了挪,直到再靠近就要挤到杨剪椅腿儿的地步,转过脸四处地看。还好柱子上有个电视能供他安放目光,转播的是奥运会,雅典时间正值下午,几个运动员蹲在池边的起跳踏板上,一声枪响就把自己射到水里,鱼一样顶开水波,李白看得津津有味,总觉得泳道对面有人在拿透明的绳拉着他们。 也想起小时候,自己每年夏天都爱偷跑去河里贪凉,那条河段离入海口已经很近了,有时候水流湍急得很,他又只会狗刨,还常常鸵鸟似的把脸埋进河水,妄图就此消失,居然哪次也没死在里面。 这让李白看得更入迷了些。 然而,游泳比赛的缺点就是进程太快,优美泳姿还没看多少,这场就结束了,新的一波运动员上场,又开始挨个给镜头,附上一大堆介绍情况的表格和小字。到底谁拿金牌,李白完全不关心,他憋不住了,戳戳杨剪的侧腰,引得那人转身看他。 “这是什么饮料?”李白指向手里盛着浅红的玻璃杯,“苦苦的,又有点甜,有点酸!” 周遭太吵,杨剪偏头挨在他嘴边听,听完帮他插了支吸管:“西柚汁儿混雪碧,我尝过,没毒。” 说完就又把身子转回去,投入老同学的追忆和胡侃。李白盯着他的压在后领上的碎发,出了会儿神,他觉得杨剪会这么说,必然是因为也喝上头了。然后他继续看起第二轮自由泳比赛,慢慢地抿那杯怪味水,鼻尖顶着塑料管,他喝上一口就转一下杯子,直到整圈杯沿都抿过一遍。 小半杯下去,体育健儿们又上岸了,公布排名之前有漫长的广告。 李白瞟了眼急支糖浆的猎豹,又戳戳杨剪:“我想吃那个。” 杨剪还是那样挨在他嘴边聆听,顺着他的手指眯起眼瞧:“哪个?” “像鸡腿的那个。棕色的。”李白拿指尖画了个圈。 “那是牛角面包。”杨剪起身越过半边桌面,帮他拿了一个胖的,接着又回去猜拳了。 李白继续看他的后脑勺,这回更入神了,挪不开眼睛,大口啃完那只蓬松的起酥面包,很香很软,嚼起来还有回甘,和西柚一样是他第一次尝试的洋气味道。但还是不满足,越吃也饿,究其原因,大约是因为这美味只有拳头大小,但李白情愿把这归咎于杨剪被一群男的女的围着,轻而易举成为这桌上的焦点,却老是不回头看他几眼。 他站起来,也那样越过半边桌面拿了一个牛角包,杨剪居然连注意都没注意到。 于是李白坐回去,第三次戳了杨剪的腰。 “您请吩咐。”杨剪说着又转回身。 “给你。”李白眨眨眼睛,把面包往他嘴边递。 杨剪静了一下,像是凝住神,要把李白看个仔细。几秒过去,他忽然笑了,张开嘴,缓缓咬住那只面包尖尖的尾巴。 他的目光仍然全神贯注地放在李白脸上。 牙齿的硬,嘴唇的软,碰了一下李白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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