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吧?”他用小指勾住杨剪的嘴角,往上提了提,“来路不明的小孩,在翠微给人剪头发,管你叫哥哥?一块住新房挺舒服吧,北大教师公寓呢,虽然带把,但长得不比你姐差吧?你该笑一笑呀。” 杨剪目光一凛,勒在领带下的喉结滚动,高杰似乎察觉到了,笑得更得意了,“开玩笑的,不过刚才我提过的每一个名字我都能把人找到,也都能让他们从这世上消失,祭一祭你姐姐造的孽,不信你就等着吧,小杨老弟,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撑不撑得住他们这么多人,”他拍拍杨剪的脸蛋,粗手指,糙皮肤,好像随时能把那张血色浓艳的脸揉碎,但杨剪突然咬住他的拇指,痛得他抽了他一巴掌才把手抽出来,“当然!”他吼道,“你也可以报警,我可能会进去吧?但你姐姐做的那些事,足够她在里面待上半辈子了,白发苍苍地出来,我们看看她还能不能找你的老同学发·骚。” “……”杨剪咬紧臼齿,眼神仍然不避开,直直冲着高杰。 忽然有雷声响起,震耳欲聋的,但闪电照不进这屋窗前纯黑的帘子。雨又开始下了。 “或者还有一个办法,你记住了,发怒的,给你们降罚的,都是日月大神,不是我,要赎罪的话,也不是找我赎,他们只是托梦,要我来点醒你们而已!”高杰松开领带走到一边,杨剪的眼睛太锐利,眼白变得猩红,像是要冒血,让他在自己的神的庇佑下忌惮起鬼来,他扬了扬下巴,“你来说。” “日月大神仁慈,无需以命抵债,”红面具背手踱步,高声宣布,“我前夜卜算求问,只需交还金银报答供养,三百万元年底交齐,用以造堂建庙,抑或算作给圣胎安灵的香火,往事即可一笔勾销。” “还有大半年的时间,”高杰要走了,临走前犹豫着踹了杨遇秋一脚,“我花在你们身上的都不止三百万!” 按住杨剪后颈的小弟亦步亦趋地跑去开门,一屋子人就蝗虫似的散了,再关上时,只剩两个人的呼吸声,杨遇秋看起来像是要断气,她抽搐着,流着泪,试图爬到神龛前磕头忏悔。而杨剪啐了两口血沫,人已经站直了身子,额头瘀紫,眼睛肿了一边,鼻梁差不多要断了,鼻血不停地淌,他把杨遇秋从地上揪起来,拽到沙发前,“你敢动!”他这样吼她,把她逼到墙角,在抽屉里翻了半天才找出印象里的那种强效安定剂,抠出药片卡着下巴硬塞进杨遇秋嘴里,他随手抄起还剩一层清水的纸杯给她灌下去。 杨遇秋呛了水,咳得涕泪横流,但杨剪掰开她嘴唇检查,药的确吞了下去。不敢移动,杨剪依旧在墙角把她堵着,拿了包抽纸给自己擦血,垂睫不语,连呼吸也很平稳轻缓,是出神思考的模样。每颗牙都舔过了,二十八颗,没有少。头磕了九十二下,也没有忘。如果说曾经的目标只是逃离,那现在又多了一条。杨剪要报复。要把高杰的神摔烂在他面前。那么虔诚的话,事情反而好办了?放在谁身上都是一样,过分的偏执就是弱点。的确,欠了债就要还,这点杨剪仍然承认,但一码归一码,他要高杰得到偿还后就体会到他今天的生不如死。 一定要做到。 一定。 二十五岁之前?杨剪不断地问自己。就是二十五岁。既然从出生起错误就开始了,杨剪已经确定了这一点,毕竟是他导致母亲难产而死,父亲酗酒,性情大变,往后这一生,他这条烂命好像也一直在老天的安排下偿还那错误,稍微好过一点,就被抽醒,被提醒他的轻贱,他接受了,一辈子走不出圈套,他就走一辈子,但他需要站着,不能四脚着地地走。 这是他唯一不能放弃的。 过了也不知道有多久,杨遇秋的神志忽然清醒了,“对不起,弟弟,”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惊慌,摇着头,轻抚杨剪的肩膀,又摸到脸上,像小时候那样手忙脚乱地给他捂伤口,“姐姐对不起你……” “没事,睡吧。”杨剪嘴唇颤抖了一下,血还是没止住,“姐你睡吧。” “我们报警,我进去也没事!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进去了他也会很快出来,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我们寻仇,”杨剪笑道,“没你想的那么可怕,就是封建迷信,就是骗钱,这两者结合起来就是流氓疯子,倒霉让我们碰上而已。我有办法的,不用怕。” 他搂住杨遇秋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药物作用下,杨遇秋那双才清明没多久的眼睛很快就闭上了,她全身瘫软下去,陷入绝对深度的睡眠。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