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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就坐上去往上海的飞机了。

    祝炎棠说得对,没人会和外快过不去。

    白衣翩翩的校园初恋应该是什么样的?李白窝在经济舱头一排,冷气吹得挺凉,对面坐了个空姐。他在舷窗上用手指勾勒。应该是黑发,黑眸,唇红齿白,笑意明朗。这造型在技术上要求不高,就是感觉必须得对味。李白一天学也没上过,但这不妨碍他有初恋,他的初恋可能同时也是很多人的初恋,符合以上一切特征,就只有一点相左——白衣服很少……

    杨剪在熙熙攘攘的北大校园里穿一身黑,脖子上挂一条银色的拨片坠子,夹着课本低头快走的模样,他现在还能从记忆里清清楚楚地拎出来,摊开掌心就能看到。

    画在指尖下面。

    杨剪是黑色的明月、月下的湖山、山峰的暗面。

    就是这种感觉吗?

    如果非要找出一点岁月带来的变化,杨剪不像当时那样总把头发修得很短,刺挠挠扎手,现在刘海一长,就容易显得散漫;眼下的阴影也不知是因为黑眼圈,还是睫毛长得更密了,总让李白觉得比曾经浓重。

    不笑的时候,就凭空多了种心不在此的冷淡阴沉。

    但也就只有这些了,快三十岁,杨剪连皱纹都不带长的。早晨天刚亮那会儿李白撑着下巴看了好久,从眼角到鼻翼,真的一道也没有找到。当时他觉得自己所有的大的小的愿望就只剩下一个了,他希望再过五年自己还能趴在这里,看出同样的结果。

    然而现在一天还没过去,又有新愿望冒了出来——李白拉高夹克的领子,把脸埋在里面,两手插进口袋,企盼杨剪能找到他留下来的那件东西。

    信封压在椅子底下,杨剪是敏锐的,一定能发现,这点李白毫不怀疑。他的愿望是杨剪在把它拆开之后,依然有耐心读那张纸,能够顺着他画出来的、歪歪扭扭的路线,穿过偌大的北京城,收到来自他的,重逢后的,第一件生日礼物。

    整整三个月也没敢去问。

    李白本以为这就是个短期打工,几天过去送走祝炎棠这尊大佛,自己也能拿钱走人。然而不凑巧,妆发组正缺人手,看李白这人嘴里没话心里有数,好用得很,就有点离不开他。倒也没有多么千方百计地挽留,只是组长一句“杀青了我们一块结账”,以及新合同上从四千翻到四万的工钱,让李白自己就迈不动离开的步子。

    反正也没什么其他地方可去,有工作干有盒饭吃,这种日子不是求而不得吗?

    每天不是天快亮了也没空睡,就是天不亮就要起,他也没精力去盯着手机等一个消息,抑或是纠结自己是否要主动联系了。

    送走祝炎棠的那天剧组简单聚了顿餐,打电话叫了二十几盘麻辣海鲜,二十几盘披萨,一大堆人在片场的草坪上拿汽水碰杯,背后就是女主第二任男友在黄浦区的别墅。

    这场聚餐的主角好像也变成了他们两位——金童玉女,卡司表里的两座人气高峰,在电影里也是兜兜转转终成眷属。他们和导演一起,被围绕在最中间。

    要走的初恋则在一番客套之后不见人影,此时此刻,正和李白一块,蹲在草坪外缘一堵修剪整洁的绿墙边。

    “你说我以后大红大紫了,会变成这样吗?”祝炎棠凝视那团热闹,嚼着口香糖问。

    “大红大紫,”李白说话的时候咬着可乐罐口,他觉得这就像在吹海螺,他同样眯着眼睛瞧了过去,只见自己的同事们仍然灰头土脑,挤在一堆帅哥美女间,海鲜也只吃最靠边上的那几盘,“我以为你会问,‘你觉得我以后能不能大红大紫?’”

    “这还用问?”祝炎棠撞他肩膀。

    “那当然也会变成这样了,”李白说,“所有人都会围着你,所有人都想让你记住他们。”

    祝炎棠大笑起来:“明夷哥会很开心吧!”

    保姆车开来了,保镖就守在花园外,助理已经帮忙拉开铁艺大门,祝炎棠站起身子,他得回到人群中,最后打声招呼。在此之前他拎着矿泉水瓶,碰了碰李白的罐子,格外郑重道:“保重身体吧老白,等我红的那一天,希望你已经养成健康生活习惯,并且走出失恋。”

    “我失恋了?”李白皱眉。

    “是啊,你正处于一场漫无边际的失恋之中,我认识你那天就是,到现在也没结束——”念台词似的,祝炎棠眨眨眼睛,还挺俏皮,“想人家就打个电话嘛!我很快就要红了,你得抓紧时间啊!”

    说完自顾自走了。

    到祝炎棠离开,保姆车在绿墙外开走,李白始终蹲在那里。他抽了支烟,又把烟灰掸进自己还没喝完的汽水,觉得那人言之有理。

    他掏出手机打电话,没人接听,又接着给杨剪发短信,不对,是发微信。刚注册没多久,那天晚上他用鼻子拱杨剪,硬要那人也注册一个,把他好好加上了才肯让人睡觉。杨剪是他的第一个好友,目前为止,也是唯一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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