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的话杨遇秋也说过。”杨剪听他讲完,这样说。 冻住了,那种叫做气氛的东西。这应该是这十一年来,他们之间,第一次说起这个名字。 杨剪听到沉默,连呼吸声都停止,这是刹那降临的静谧。却也知道李白听懂了,周身刚刚松弛的力度已经瞬间紧绷回来。这是他开口的机会吗?前几分钟还在琢磨要如何提起旧事。那处断崖也已经不远了,他放慢车速,匀出右手轻轻地拍了拍李白的手腕,“在火车站她对我说,有人可能想要一个女孩,有人可能想要男的,但很少有人男女都想要,一起离开这儿我们可能会死得很早,活不过一个星期。” “……杨老师。”李白的手指揪紧夹克的布料。 “没什么的,”杨剪却很放松,“坐拖拉机进县城,再搭公交去火车站,有半天路程,她一直想甩掉我,我也一直跟着她,这是她最后没办法了和我说的话,看到我还是不走,以后就再也没有说过。” 李白静了好一会儿,“可她还是死得很早。”声音很小,也很恍惚。 “至少比一个星期多。” “不是,你也不能这样想……”李白却这样说,好像肯定了杨剪的想法就是给自己的所作所为开脱似的。 杨剪打断他的如履薄冰:“生命是偶然的,无论是它的产生还是过程,只有死亡是必然,你同意吗?” “我?”李白怔怔道,“我,同意。” 杨剪“嗯”了一声,又道:“所以它总会发生。” “那可能是我让它提早了吧。”李白的声音已经哑了。 “也许是你让它推迟了呢?她以前就自杀过,我不在的时候,是你给她开药。” 李白吸了吸鼻子,又把头垂下了。 “当时我跑到现场,跪下发现她还没断气,”杨剪望向前方约十米处一颗枝干扭曲的树,两株并蒂,现在左边却断了半截,他知道那是菩提,“和我说了三句话,提到了你。” 而此刻的李白已经不敢发出声音了。 “第一句是她害怕。” “第二句是对不起。” 杨剪把摩托停下,还差半米,就在那个急转弯前。 “第三句,”他打开方才踩在脚下的折叠拐杖,交给李白,“她说‘你,小白,好好活下去。’” 李白站上地面,直直地看着他,那双空空的眼中理应充满泪水,现在却干涸。 双唇张开,微微颤抖着,也是哭不出来的模样。 “我有一段时间认为自己非常恨她,现在只想谢谢她了,至少我们活到了今天。”杨剪继续说着,还是淡淡的,握了一把他攥在拐杖横杆上的手,带着他靠近路边的断崖,也靠近那棵菩提,“看到那棵树了吗?” 看到了。李白默念。根长在悬崖上,靠外那边的树干断了一半。 “那你恨我吗?恨过我吗?”他能说出口的却只有这样的话,问得突兀且局促。 “我不知道,”杨剪侧目望着他,“只是,一直以来,想到你活着我会开心,想到你死了不会。” 李白猛地吸了口气,脸上的僵硬没能再持续多久,在杨剪看来他就像是一张泡进池中需要几秒才能进水的硬卡纸,他说:“我和你一样。” “是吗。”杨剪眼中含了笑意,他依然看着李白,依然全神贯注。 “那棵树怎么了?”李白扶了扶耳边那朵小心呵护了一路的小花儿,让自己转过脸去。 “是撞断的,”杨剪也轻而易举地从方才的情绪中走出,拿走他的一支拐杖,用尾端碰上断面,避开侧面新长的几条枝芽轻轻地摩擦,“苍南我去过,鹰潭宜春凤凰江口也是,我们的路线应该基本重合,不过有几年的时差。” 李白一动也不动地等他说下去。 “我找到山上的破庙,红面具开车跑了,他在山里绕圈,追到半夜我到了这里。” “是他引你过来的。”李白低声道。 杨剪点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