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谕可算是憋坏了。 他从前一向爱旅游。这几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他也不得自由。一开始是被困在淡州, 之后回京登基之后, 他不能离京太远。之后几年,朝中的事,他自己找的事,都让他无法离京。 今年终于有机会出来走走, 他也能放松放松身心,只是与当初的心境已迥然不同。 许州的妆湖最美。因为湖面与周围的群山形状宛如美人对镜子梳妆,因此叫做妆湖。 皇帝在妆湖多住了几日。 在这期间,皇帝将许州,临州两地的大小官员见了个遍, 撤掉了几个渎职的。朝中都知道萧丞相打算重新丈量土地, 皇帝这态度, 是摆明了十分支持了,否则用不着在这时候还亲自敲打官员。 自从萧从简恢复自由身,皇帝和萧从简之间的关系就有无数人盯着。果然一年之后到底还是给萧从简恢复了丞相职位。有人私下就说皇帝是一时冲动把萧从简抓了, 但抓了之后才发现离开萧从简不行,只怕萧从简以后权柄更甚从前。但也有人说,皇帝能收拾萧从简一次,就能收拾萧从简第二次,萧从简能不能善终,还得看他帮皇帝做完这几件大事之后,皇帝会不会秋后算账。 这几种说法,都到了李谕耳朵里。他相信萧从简也有所耳闻。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然而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有一层,旁观者注定看不透。只有他和萧从简这两个当局者看得清楚。 皇帝傍晚开始不办公。正好夕阳收敛了,皇帝或骑马或泛舟,偶尔会约丞相一起用饭。 萧从简比皇帝忙得多,但皇帝约他时候,他还是会留下陪伴皇帝。 宫中新烧的白瓷小碗透明轻薄,夏天时候用来盛上一小碗琥珀色的果酒,颜色十分好看。这样冰镇过的果酒,萧从简只偶尔喝那么一小碗。 皇帝不再劝酒,有时候反而会道:“你少吃冰镇过的,小心贪凉发热。”语气恬淡。 萧从简并不会时时刻刻想着那件事。他平时不怎么想,白天工作时候不会想起来,和皇帝议事时候也会忘记。但总有一些时刻,明明平平淡淡一句话,他心中就会一刺。 就像此时,他刚刚轻轻啜了一口果酒,就听到皇帝温柔嘱咐。 他抬起眼睛,与皇帝目光相触。 他就想起来了,皇帝还没有放弃,皇帝还在等。 萧从简无言以对,他不能给皇帝更多。他只能像此刻这样,两人对坐露台,对月而饮。他能陪皇帝一直坐到夜深,不能更多。 “萧霈霈似乎还不死心。”皇帝饮了些酒,躺在摇椅上,微笑着说。因为那薄薄的醉意,皇帝的嘴角笑容很自然。 “她呀,她还希望你能续弦。”皇帝喝了酒,话也多些,“你说,她好好一个小姑娘,这么突然这么操心起来。操心萧桓,操心你。孝宗刚走那时候,她可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就是写写字,做做画,哪像现在……” 他笑着问萧从简:“你怎么想?续弦?” 萧从简看他的笑容既不勉强,也不痛苦,若他还不了解皇帝,会以为这是真无所谓的闲聊,但他现在知道,皇帝这话,问出来说出来,是真的想要听到他的答案。 他若想要刺伤皇帝的心很简单,但那样做并没有什么意思。他不想要那么多爱来恨去的痴缠。他与皇帝的事情还不清楚,他不能将另一个人牵扯到这里面来。 “霈霈是怕我孤独。她心很软,比萧桓更牵挂我。”萧从简放下那快要见底的酒碗,月色已经铺洒开了。他们在高处能看到妆湖上的月影。 “回去之后我会和她说清楚,叫她不要再为此事费心了。”萧从简说。 皇帝说:“你真不打算续弦了?” 萧从简笑了笑:“我不孤独。” 皇帝的脸色一瞬间释然。 “是啊。你不会孤独。” 他站起来,走到露台边去看湖中月,湖水将那银色溶了,朦胧又清凉。 “你要操心的事情太多。朝中的事情你忙还忙不过来,怎么会孤独。这人来人往的,都围绕着你打转。这万里江山都在你的心里,繁华胜景都陪着你。你怎么会孤独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