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视线掠过的两个少女如芒在背,但在短暂的悚然后,她们发现,少年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隔壁桌的叶沧身上。 她们眼睁睁地看着少年的脸上突然升起狂暴的怒色,仿佛是见到了绝无法忍受的事,独属于海妖的用以捕食的毒牙都不自觉露出。 马尾少女心头一跳,她又惊又忧地去看叶沧,但此刻叶沧完全被披风笼罩,整个人像睡着了一样毫无反应。 正当马尾少女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时,金发蓝眸的少年开口了,一字一句,声音是海妖族独有的悦耳动人。 他道,“谁准你坐在那里的……!” 马尾少女感觉到了一股从脚窜到头的寒气。 她战战兢兢地侧过脑袋,去看隔壁桌的叶沧,却崩溃地发现对方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危机,还气定神闲地 杵在原位不动,甚至于兜帽下唯一露出的双唇,还微微上翘了一点。 少女几欲吐血:我去,大哥您现在还挺开心!?醒醒!命都要木得了!!! 少年的脸庞冰冷,下一秒,他直接抬脚朝叶沧的位置走了过去。 远处吧台处的巫者笑看着这一幕,就像在期待着什么大戏的开演。 等少年终于走到了叶沧身边,他望着这个从头到脚半点不露的古怪家伙,纤长的五指成爪,直接朝着对方的兜帽伸过去,就要掀开。 然而,在他即将触碰到兜帽的前一秒,他听见了一个声音——一个,他此生此世最为熟悉的声音。 他曾在记忆中反复咀嚼,回忆那人说话的神情、语气、音调,即便被失去的痛苦煎熬焚烧,也要刻入灵魂的……声音! 他听见那个声音对他说,“嗯?我不可以坐在这里吗?” 于是,在隔壁桌的马尾少女看来,便是这原本来势汹汹的少年骤然僵在了原地。 那伸出的、白皙好看的五指滞在了半空中,距离兜帽不过毫厘。然而,这毫厘仿佛一下子成了无法越过的天堑,叫人再难寸进。 少年的手缓缓颤抖起来,他是亚特兰蒂斯最优秀的人偶师,他的手可以稳稳地把最细的线穿入微毫的针孔,可现在,他却指尖痉挛起来,剧烈地甚至定不住一滴水珠。 他看着座位上的那人微微抬起下颚,随着这个动作,兜帽也微微向上抬起,终于露出了后面一角的容颜。 头顶昏黄的灯光,落在了那人幽蓝的眼瞳深处,为之镀上了一层醉人的光影。 少年望着那双熟悉的眸子,像陡然坠入了一片深海,他顺势溺毙在了那里,一如过去的岁月一样,从始至终,不曾挣扎。 “砰——!” 少年陡然跪了下去。 他单膝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却分毫不觉寒冷与疼痛。他只是仰视着那人,片刻后,缓缓低下头颅,死死咬着牙,嗓音沙哑而哽咽。 他说,“亚特兰蒂斯王卫队,利奥,向您效忠。” 随着少年的话语,旁边的马尾少女一点点瞪大了眸子,她仍旧看不清叶沧的脸,却也不是为少年的身份震惊,或者说,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少年话语中的含义。 在这一刻,马尾少女只是单纯觉得眼前的一幕是如此熟悉,一如[海蔷薇]中,那位骑士团最小的成员亦是世界唯一的操偶师——那位少年为了自己的信仰,在残酷的绝境中死战至最后一刻,然后,凭借最后一口气走到了王座前。 王座上没有人,他知道,因为他的信仰已经在故事的最初就死去了。而这一部剧的主题,就是叙述着他这样一群失却火源的余烬,所燃烧的最后微光。 剧中的少年便是如眼前的这一幕般,跪倒在空无一人的冰冷王座前,叩拜了下去,说:“蔷薇骑士团,向您宣誓效忠,吾王。” 唯一不同的是,剧中的少年死去了,而眼前的少年还活着。 简直就像是,所有的不甘、不公、疼痛、悔恨,都在这宛如镜面的现实中得到了弥补。 马尾少女忽然觉得心口罩下了一口沉钟,沉甸甸的,又闷又涩,让她喘不过气来。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