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笑了一声,轻轻将她的绒帽拢起,捂了捂道:“世上的路千千万万,总有我谢淮能走的一条罢?” 一语落下,宛若回到年少时。 若若哑了哑声,丽容如三月杏花雨,几分委顿,最后,她抬眸轻轻望了望谢淮,语气哽咽道—— “那我在路的尽头等你。” “……” 谢淮一笑,尽是宠溺:“不让你等太久。”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不出几日,安罗涟与若若便与镇北王府的众人拜别,乘了船坊回晋安去。那日,谢淮并未去送。而无人得知,也是在那一日,谢淮消失在了镇北。 有人说谢淮上将出征去了,也有人说临近年关,谢淮上将回家去了。 时光匆匆,十余日转瞬即逝。 晋安城中,素雪落在宫殿的琉璃瓦上,泼上如画的秀美。在御书房中,谢淮一身墨松色大氅,长发高束,身姿凛冽而立。 一直在山庄养病的瑾王此时也在殿中,他望着谢淮,神色里几分欣慰。 宣铧帝朝谢淮招了招手,温声道:“从前便听皇弟提起你,只你一直不曾与他相认,朕也不好多言。终究是皇室血脉,如今你肯认回皇弟,朕甚是宽慰。来日在晋安城设宴,邀世家们同来,教他们认一认你罢。” 谢淮神色淡淡,宠辱不惊道:“谢圣上。” 宣铧帝和煦道:“你是镇北将士,又是大临血脉,不必如此客气。” 谢淮闻言笑了笑,语气难辨道:“既然圣上如此说,臣有一话,便直言不讳了。” 听闻此话,瑾王心中一顿,宣铧帝却还不太知晓谢淮的性情,不以为意道:“但说无妨。” “听闻您欲将安国侯府的嫡小姐嫁入皇家,可是当真?” “……哦?你也听闻了此事。” 提及安国侯府,宣铧帝正色几分,道:“不错,你也出自安国侯府,不知你如何看待此事?” 瑾王面色微变:“他没什么好说……” “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 谢淮对瑾王的打断置若罔闻,抚袖道:“安国侯府的阮青若自幼体弱多病,一日嫁入天家,难免成了池鱼。难道圣上,想让她重蹈先皇后的覆辙吗?” 一语中的,宣铧帝瞬间变了脸色,重重指了指谢淮:“……你!” “大胆!”瑾王沉肃指责谢淮道:“先皇后岂容你妄议,皇兄,是臣弟教导无方,才叫谢淮如此不知轻重。臣弟立刻带他回府中教导,望您恕罪。” 瑾王一番话落下,宣铧帝心中恼怒,却也不好再说谢淮什么,只觑了仍是淡淡的谢淮一眼,没好气道:“带他走带他走,这般性情,真是不知道像了谁……” “是。” 瑾王连忙应下,带着神色冷淡的谢淮走了。 待他们走后,宣铧帝却陷入沉思。 谢淮的一番话,教他想起当年阮连曦病中的容色,如雪似雾般的,仿佛转瞬便能在世上消失得无痕无迹。 而最后,她也真的不见了。 宣铧帝眉间浮起几分沧桑,心中却仍旧恼怒谢淮如此直言不讳。 阮青令捧着案文前来时,宣铧帝便不禁与他提起谢淮来:“……他从前与你同在安国侯府,也是这个讨人厌的模样?” “……” 阮青令笑了笑,无奈道:“谢淮素来冷傲,只有待四妹妹才有几分不同,您无需计较太多。” 宣铧帝敛了敛眸,道:“锋芒太盛,与当年的朕有几分像。” 在他心中,谢淮像他年少时,阮青令却像他中年时,一个凌厉风行,一个稳重内敛。 思及此处,宣铧帝又问阮青令:“你也是安国侯小姑娘的兄长,在你眼中,谁乃良人?” 阮青令沉默些许,却道:“微臣以为,世上谁也不是良人。四妹妹便留在府中,养她一辈子也无妨。” “胡闹。” 宣铧帝闻言笑了笑:“哪有人不成家的呢?便是你,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了……” 阮青令但笑不语。 却说回到了安国侯府,已是临近年关之时。 若若还没等来谢淮,先等来了阮连臣的一番话。 阮连臣拥着斗篷,坐在廊下与她对弈,斟酌许久,终于在落下最后一颗棋子时道:“……我听闻,圣上有意将你许配给五皇子。” 若若一顿:“……” 阮连臣瞧了瞧她,温声道:“五皇子秉性温良,从容稳重,的确是一良配……爹爹虽然想留你在府中一辈子,想了想,终究也是不可能的……” 他话落下,却难免有几分惆怅。 若若垂眸,掩去其中的雾气朦胧,只是沉默不语地摩挲着手中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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