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风口浪尖上的人。他来我这处试探风向,却不知道京里多少人要试探他的口风。” 她吩咐淳于闲,“二兄应该会留下吃席。今晚的宴席多准备些,说不准原定明日登门的四大姓今晚就要来了。” 懿和公主眼看着情形不太对,走近过来,犹犹豫豫地道,“日头西斜了,要不然,我先回宫去?” “二姊别急着走。”姜鸾满腹烦闷的心思暂且抛开,把姜双鹭拦下了。 “四大姓的郎君们傍晚说不定都要过来。二姊难得出宫一趟,索性留下来看看王七郎吧。” 懿和公主红着脸抬手敲了她一记。 “好,不急着走。”她扬着修长的脖颈道,“本宫也要看看卢四郎,谢五郎都是什么品貌。” “看看王七郎就好。”姜鸾摇了摇团扇, “另外两个别看。金玉皮囊之下,越看越堵心,真的。” ————— 裴显这天难得无甚大事,提早出了宫,归家路上天色还亮着。 “今天汉阳公主开府,京城各家都忙着送礼。我们府上的礼已经备好了,打算明早送去麒麟巷。” 何幕僚骑马跟随在身侧,低声感慨,“还是开府好啊。那位出了宫,耳边清静了许多。” 裴显略微一颔首,表示听见了。 心里却不由想起了前几日紫宸殿外正撞上那位的场面。 当时,她穿了身缂丝的百鸟朝凤裙,在夏日的细碎阳光里转了两圈,绚丽变幻的纤薄裙摆在明亮光线下扬起,虽然料子看着就不经用,一根细枝就能钩破的样子,确实是极好看的。 什么样的人,挑什么样的衣裳。 那条一见便质地名贵的百鸟朝凤裙,跟她的主人一个样子,精致,矜贵,娇气,极不好伺候。 裴显的唇边浮起一丝极浅淡的笑意。 但那丝浅淡的笑很快便消失了。 他想起了那日长廊中短暂的碰面之后,之后入殿面圣的场面。 他面禀的头一件事,是兵部尚书卢望正,常年吃巨额空饷,隐瞒京畿兵力不足之事,直接导致太行山下御驾大败的事。 圣人果然勃然大怒,口口声声要诛了卢望正此贼,把他处以腰斩之刑,他的儿孙们也要一同枭首正法,以儆效尤。 裴显又把近日查明的范阳卢氏十宗大罪禀了上去,卢望正的口供确凿,签字画押的供状附在奏本最后。 圣人听完,看过卢望正的供状,却沉默了。 “让朕想想。”延熙帝只如此说道,便把写明卢氏十宗大罪的奏本合上,放去旁边。 事实确凿,不了了之。 裴显告退前,不冷不热地在御前道了句, “整根都是病木,却因为根深蒂固的缘故,不敢拔除,放之任之?臣愚钝,看不出此乃治国长远之道。” 延熙帝心浮气躁,冷笑了一声,“拔除了百年巨木,空出来的坑,哪家填补上?你河东裴氏?裴显,你依仗着外戚的身份,在京城跋扈行事,朕忍你许多次!莫要得寸进尺!” 裴显抬手拂去衣袍微尘,从容道,“臣若是当真跋扈,陛下从户部调来修缮宫室的巨额赋税,还能安然放在内库里至今?” 整个时辰的闭门议事,又是不欢而散。 裴显沉思着,策马在朱雀大街上慢行。 往南过去两个坊,前方就是兵马元帅府。 宽达百丈的宽阔京城主街,平日里从早到晚都畅通无阻,今天顶着夕阳余晖,前方车水马龙,前不见头,后不见尾,骏马嘶鸣声不绝,街道竟被车马长龙塞住了。 “嗬,好大的阵仗。” 何幕僚咂舌,“看方向,都是往麒麟巷公主府送礼去的?我等小看了这位公主殿下呀。督帅请看。” 何先生抬马鞭指向前方不远塞在路中央的马车,“看族徽,必是王氏的嫡系郎君亲自登门送礼。” 又抬鞭指向令一处动弹不得的马车,“咦,卢氏族徽。卢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