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一觉……为你做事也有我自己原因,你真的不用如此。”想了想,终于还是再次用秦公子替换掉皇上的称呼,陈殊道。 解臻:“……” 解臻取水的动作再度僵住,隔了一会儿,他还是蹙了下眉,继续自己原先的动作,执意地将身上的水袋解下。 他眼睛低垂着,动作却并不利索,连解水袋的动作都重复了好几次。 陈殊垂眼看着解臻颤抖的手,脑海中竟然忽然想到自己第一次为解臻挡下崇三的刀后,眼前的帝王也曾在他昏迷不醒的时候亲自在他床畔喂着汤药。 那时候解臻并不知道自己是清醒的,但他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解臻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而现在解臻已经起出水袋的塞子,愣愣地看着他。 印象中眼前的男人的眼神一直都很冷峻,就像雪山里面常年不化的冰雪,在宫里面的时候如此,在青山的时候也如此,而现在凛雪已经化成清波,漾着光。 眸子里印着他的模样,此时的他半边的脖子和脸颊已经布满了细细小小的血纹,纹路暗红,看上去十分狰狞。 陈殊沉默了一会,忽然勉力抬起手取过解臻手中的水袋,慢慢凑到嘴边饮了几口。 解臻眼中微光闪动,看着陈殊吞咽了水,脸上终于缓缓地露出一个笑容。 解臻在人前很少笑,这次在陈殊面前笑起来,眼中没有算计也没有探究,眼神清澈又干净。 陈殊看得微微一愣,随后慢慢地放下水袋,缓声道:“我累了。” “好、好。”解臻连道了两声,扶着陈殊躺下,从行李中取出一件裘衣披在陈殊的身上,柔声道:“你先睡,我和路七会帮你找到解蛊的方法的。” 陈殊看到解臻刚刚的笑容,拒绝的话还是吞回肚子里,只是阖眼,轻轻地应了一声。 解臻松了口气,见陈殊沉沉地睡去,终于伸手轻轻地拂过陈殊脸上的血纹,随后凝眉而起身,取过配剑,缓缓地看向空寂的宫殿和殿外荒芜的废墟。 日暮入夜,晚间月形昏暗,将人影拉得修长,隔了四个时辰,又有熹微光线从外界渗入,与诡异的月光融在一起。 又隔了七个时辰,天行藏再度暗了下来,只有冷风呼呼卷过黑塔与尸骸。 夜再度悄然而逝,第二天又有晨光再起。 陈殊睡得死寂,梦里似有人林林总总一一走过。他看到了自己大着肚子的母亲和穿着西装的父亲朝着他笑,转眼间画面又破碎成零星的碎片,眼前再度出现的是一场可怕的车祸,他吓得退了一步,转头又看到了紧紧拉着自己手的妹妹。 陈婉站在他的身边,朝着他开口说了什么话,但他还没来得及听清楚,又有无数鬼手拖拽着他不断的下沉。下沉的瞬间,他看到自己不停地奔波在忙碌之中,有在餐厅当服务员,有从游乐场的老板手中拿过薄薄的纸币,有年少的自己一个人拿着铁棒害怕地对付着催债上门的人,最后还有那些自己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的嘴脸,贪婪、傲慢、虚伪、丑陋的人脸不停地往他一个人身上扑来。 他慌忙后退,但世界却轰然崩塌,有人轻轻抵住他的后背,他回首,却看见一张林辰疏的脸。 ——谢谢。 林辰疏的嘴型慢慢地吐出两个单音,人忽地化成一阵浮沫,渐渐散去。 而在林辰疏之后,又有人背着红缨枪,爽朗地朝他一笑;有人取下鸦面,害怕地冲着他挠头;有人别着镶嵌宝石的佩刀,开心地冲着他拱手;又有人盈盈跪拜,微笑着向着自己作揖。那一个一个熟悉的脸庞过后,他忽然看到一片风雪扑面而来,再见之时,已经身处在一片雪山之中。 雪山山顶,有人身穿玄衣,正背对着他,身形十分熟悉。风雪交加,那人衣服和玄衣上都堆积着厚厚的雪。 那好像是解臻? 陈殊想上前,却忽然感觉到脸颊处忽然落下一片冰凉。 他微微一愣,却是又有一滴水落在他的脸颊上。 “下雨了?”陈殊的六识终于被外界的触感拉回,低声喃喃道。 他慢慢地睁开眼,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片黑暗。 身边有人仓惶地动作,下意识地想避开陈殊的视线,却很快注意到陈殊的目光正盯着一处,并没有再朝他看过来。 “你……”解臻的声音迟疑带着恐惧。 也不好隐瞒,陈殊看着眼前的世界,终于慢慢地朝解臻侧头,眼中却平静无波:“我看不见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