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来的忙碌渐渐随着更深而了结,过了今夜,便是新岁到来。 今岁一如往岁,无甚大事,也多有欢喜小事。夜晚漫长,久坐百无聊赖,今岁发生的事,桩桩件件便都在朝烟心里回想。年初御沟两侧桃李花开的光景,年中在山子茶坊避暑的时日,九月给朝云测个子长矮,还有腊月办的两场雪宴。都是琐碎事,可想起来,又觉得心里被这些琐碎事填得满满而暖暖,嘴边自然也就带着笑了。 深夜天冷,一众老妇人们裹着刚讨来的棉衣,在马行街试着敲了敲一座大宅子的门。 寒风瑟瑟,妇人们在风中发抖。 门上挂着牌匾,写了“许家”。老妇人中无人识字,好在有个自己就姓许的,认识自己名字,就也认识这么个“许”字。前后看看,几人判定这是户富户,门口挂着的镂空彩灯就够她们吃几顿饭了。 敲敲门,半晌没个回应。几人看着门口的灯,都在想着要不要把它偷去,换顿热饭菜吃。好在这门终究还是开了,看门的问她们:“娘子们所来何事?” 领头的老妇便道:“俺们几个是演钟馗捉鬼的,来给许大官人家去去祟,讨几个利是钱。” 看门的便叫人往里去通传。许大官人在守岁,是正好没睡,通传也不算打扰。 一层层消息传进去,一会儿就有个小哥跑来,搓着手说:“我家大官人问娘子们是东京本地人,还是别的地方来的?” 众妇人道:“俺们都是忻州来的。” 那小哥便说:“大官人说了,若娘子们是忻州来的,便请进家里来。若是娘子们不嫌弃,家里尚有几间屋舍空置,厨房也有灶头,今夜可供娘子们栖身。” 妇人们虽是小民,可也听得懂人家说的话。这意思,便是这许大官人能让她们今夜在此容身了。几人赶忙谢过:“多谢小哥,多谢许大官人!” 小哥带着她们进门:“娘子们不必多礼,快快进来吧。今夜风大,小心冻着。” 这几位从忻州来的老妇人们,平生第一次走进这样大的院子,住进这样精致的屋子里。她们都是农户人家,从前见过最富足的人家,便是县里的秦员外。可她们只是见过秦员外的家,知道秦员外家外墙的墙砖可以盖她们几百间房,知道秦员外家光是厨娘就有一二十个,却没进过秦员外家里头,更不知道那家里是怎样的金砖银瓦、玉池宝楼。 可到了这许大官人的家里,才知道什么叫做“东京豪富”。 墙院里头,屋宇连着屋宇,檐角顶着檐角,走路像是走不到头,廊下的灯盏盏都是镂空形制,却每盏都有不一样的图案。或是兔,或是虎,或是飞禽。唯一相同之处,便是那些飞禽走兽的一双眼睛,都是点了黄金的。金在镂空灯上映出暖光,朵朵呼应。妇人们本以为门外那灯已是装点门面用的最好的灯,哪知许大官人家里挂着的,都是这样的豪灯。 廊下也还有挂着的名家字画,妇人们只知其多,不知其珍贵,认不得那些字画下头盖着的章是哪位学士的。 她们看得呆了,忘了自己从哪里来,也忘了自己是谁。只有身上尚未裹足的单衣,受了冷风萧条的吹,害得全身微微颤栗。 天蒙蒙亮的时候,李朝烟虚晃着步子回到了入芸阁。往年守岁都很守得住,许是今年忙碌,本就疲乏,守了一夜只觉得浑身骨头都酸,想赶紧回自己院子里好好休息。 孟婆婆年纪大,本就是不该守岁了。朝烟回来睡觉时,孟婆婆已经一觉睡醒了,在廊下等着朝烟回来。一看见二姐儿和燕草回来,孟婆婆便让燕草赶紧去睡,她伺候着二姐儿更衣就寝,怎么说也得补一觉。 李朝烟于是便一觉睡到了午后,院子里的女使们已用过她们自己的午饭了,小厨房等着人来传话,问二姐儿的午膳什么时候做。 结果午膳热了再热,被带着朝云来叫她出门的李莫惜给吃了。孟婆婆见到李莫惜来了,算了算朝烟睡的时辰,怕她睡得过了,就去把朝烟叫了起来。 “哥哥来了?” “是啊,大哥儿过来了,还把三姐儿也带来了,说是要带你们出门看关扑去。大哥儿还问我你起了没有呢,我说你在刷牙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