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翻,里头记的都是李家历代上上下下的主母、宗妇们得封诰命的记录,记了哪年哪月宣旨,谁来宣的旨,封了个什么,又追封过什么。 想来这样的册子不该在书房里,应该摆去家祠之中。朝烟出嫁前,府上收拾她的嫁妆,为了找她一口说定要带去的东西,把各个院子都翻乱了。这册子也不知怎的就长了脚,落在朝烟的书房里了,又被朝云拿到。 她翻到祖母和母亲在的那几页,看到了姐姐的那一手好真书,有些羡慕,心想着:怎的我的字就练不好呢? 她明明是读过书的,比寻常人家的小娘子们读得都多,可是这一手字,真是没人比她更差了。 就连有些蠢笨愚钝的嫂嫂王娘子,那字至少还拿得出手,不像她。 学学姐姐的字吧,她又翻了一页。 看见了祖母去岁追封诰命时的那一条。本没什么不寻常的,可朝烟看见了那条之中,写在最后的宣旨人的名字——中贵人,孙全彬。时任内侍押班。 她暗暗一笑,用手轻轻触他的名字。 交年夜,一家吃过了饭。 打夜胡的妇人们三两一队,一家一家的敲门。王娘子一视同仁,但凡来的,都给了饭与一小块肉,再加一吊铜板,叫她们都能去过个好年。 朝云单独找了趟姜五娘,跟她坐在一块儿,问着她:“五娘,你可知道孙全彬的住处么?” 姜五娘皱着眉:“问这个做什么?” “不做什么,也就问问。” 姜五娘板起了脸:“他与你又没什么干系!” “有干系的。我与他,算是友人。” “他是内臣,你是御史中丞嫡女,算什么友人!” “…..”朝云默然许久,开口道:“我求你了。五娘,求你告诉我。” “我告诉你,你打算做什么呢?” 朝云撇撇嘴:“不做什么,我不过想知道罢了。” 姜五娘最终还是心软,朝云说了“求”字,她也只能告诉她:“在梁门外。出梁门半里,拐进个猫儿巷,第一扇门便是他家。” “多谢!”朝云诚切。 年二十九,朝烟与许衷回李家来,用个午膳,也送来了年礼。 王娘子早早便在府外等着朝烟回来了,远远看见马车过来,叫人赶紧去摆凳子。 再次见到朝烟,她已不是在家里做姑娘时的模样了。 额发梳了上去,头上的金钗银簪多了许多,腰上系着玉佩,脚上的鞋与许衷的靴一样,都有宝石点尖。身上一件狐裘大袄,更显出富气来。 从前朝烟出门,都要带个手炉。与许衷成亲之后,只消抓着他的手就行了。 缓缓下车时,王娘子瞧见朝烟面色红润,心里便也高兴。毕竟是李莫惜的亲妹妹,于她而言,也是最亲近的家人。家人过得好,她自然心里愉悦。 何况后头跟着满满两车的节礼,也能看出朝烟在许家过得不差。许家人,至少是看重朝烟的。 许衷和朝烟一起拜见王娘子,王娘子抓着朝烟的手,带着她进门去。 朝云便在门里,听见外头的动静,出来一看,瞧见了许久没见面了的姐姐。 “云儿!”朝烟忽而笑了。 她想放开王娘子的手,去拉住朝云,无奈王娘子笑咪咪地抓紧了她,没瞧出她的意思,还是拉着她往里走着。 到了内堂才晓得王娘子为何这般急切:原来是她今日请到了东鸡儿巷的郭厨来做了一桌好席面,生怕朝烟少吃几口,赶紧拉着朝烟过来入席。 一桌子菜确实好,开胃的有枣圈、桃圈和河阳查子,酸甜可口,入喉生津。羹汤数份,各按了几人口味做的,朝烟的是三脆羹,朝云的是新法鹌子羹。肉也数种,蛤蜊、白肉、乳炊羊都有,朝云吃得停不了箸。 席上,王娘子还赞:“这郭厨名不虚传。我们府上,也就随二娘去了许家的孙四娘的手艺与他相当。” 朝烟看了眼许衷,笑道:“孙四娘如今也不在许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战后封赏名单参考《续资治通鉴长编》 第67章 袁大 朝烟入许家,前几日自然忙碌,既要认亲,又要认一认家中的女使从人。 先认的是前院的人,在外跑动的事都要靠他们。 许衷身边的小厮朝烟多多少少都见过几回,最熟悉也就是平西。平西跟着许衷的日子最久,当初也是许衷的伴读。平南专管铺面上的事,不常在家里。平东在家里打点着家务。 “那么平北呢?”朝烟问。 许衷笑了:“没有平北。只有东南西三个。” 可是家中明明有许多小厮,怎的也不凑个双数上来?朝烟心里疑惑。 许衷又解释道:“荡平北境乃我之所愿,既不可得,也就不必说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