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利站在帐外,看着姑娘骑着马走远。 手下问他:“二爷,不去劝劝云娘吗?” 野利深叹一口气:“云娘的脾气我知道。她若是不亲眼见到,万万是不肯死心的。雁儿丢了,总得让她自己去寻一寻。” 北地荒凉,马儿穿行天地之间,竟不见其余人影。 化雪时的阴冷从身下一点点沁透皮骨,姑娘身上的裘袍厚实,然而脸还是被风吹得发疼。 她听见狼的声音,就在不远处。 身下这匹老马并不怕狼,而她也喜欢野狼。第一次在西北见到野狼已是四年前的事,这四年来,她时常想着要弄匹狼来养养,可惜狼野性难驯,她也怕狼伤了身边的人。 如今一个人出来,听见狼声,她便想去顺道看一眼。 一拽马绳,马儿转了向,朝着有狼的地方跑去。 两头小野狼正在分食一只冻死的马。 那匹死马的脖子上戴着一块木牌,牌上写了个“云”字。 这是姑娘马队里的马,估计就是前阵子丢了的那批里的。 小野狼们饿了许久了,好不容易碰上了食物,当然要饱腹一顿。 它们还没有见过人,看见不远处马上的姑娘,都愣愣地停了口,抬起头来看姑娘。 姑娘喜欢它们懵懂的模样,朝着它们吹了声口哨。 吁—— 野狼以为姑娘是来抢它们的猎物的,朝着姑娘呲了呲牙,想把姑娘吓唬走。 姑娘一笑,不再打扰它们享用盛宴,驾马离去。 千里的草场,要寻一匹马谈何容易。 姑娘的脸被风吹开一条裂纹,点点血丝渗出。 她没顾得上抹点随身带的药油,想趁着天黑之前再寻一寻。 越往北走,地上还没化开的雪层就越厚。姑娘仔细地看着雪地上的痕迹,辨别着各种牲畜的脚印。 这里地处偏僻,少见人的足迹,但狼、狐狸和马的足印倒是不少。 她顺着地上一连串的马蹄印向东找去,本不抱什么期望,走了半里地,地上那些蹄印却忽然变得凌乱起来。一旁厚实的雪堆也被砸出一个大坑。 光是看着这些痕迹,姑娘已经能想见雁儿把人狠狠甩下马的情形了。 她微微一笑,终于找到了。 此后的蹄印与人的足印交错,顺着草坡而下。 姑娘也下了坡,果然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人一马。看不清那人是个什么人,只能见着在人的前头生了一堆火。马儿昂然立在火堆边。 姑娘一看就知道那是她的雁儿。 “驾——” 她一拍身下的马,飞也似的下了坡,冲到了那火堆的边上。 “雁儿!可让我好找!” 火堆前的人是个体态魁梧的汉人,脸上戴了防风的面衣,见着忽而有个小娘子出现,拍了拍身下的雪站起来。 姑娘翻身下马,摸了摸雁儿柔顺的毛,摘下头上的毡帽,对那汉人说道:“郎君无怪,这匹马是我前些日子走失的,今日我出门来找找它,不想它在郎君这里。” 汉人看着姑娘的容颜,默然不语。 姑娘一心只顾着雁儿,没发觉那汉人郎君的异样,还自顾自说道:“当下找着了雁儿,我便把雁儿带走了。” “雁儿,是马的名字?”汉人问。 姑娘隐约觉得汉人的声音耳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而他那双露在面衣外的眼睛,也像在那儿见过似的,面熟极了。 她皱了皱眉:“对,是它的名字。” 汉人又问:“那娘子呢,娘子叫什么名字?” 姑娘说:“云。我的名字是云。” “云。”汉人轻轻读出这个字。 纵然他是个身躯凛凛的男人,在读出这个字时,仍然声音微颤。 姑娘问:“我是不是在何处见过郎君?” 那种熟悉的感觉愈来愈深,像是潮水般一阵阵涌来。 姑娘看见汉人缓缓解下了自己的面衣。面白无须,声音清朗。 “朝云,是我。” 姑娘终于认出了他是谁。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