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牙的血盆大口,像是她活吞她似的。若是等闲未嫁小姑,只怕要吓破了胆,但竺兰没有,她刻意引他到闹市去,他还不知收敛欲轻薄她,竺兰就拿起剪子,当街捅伤了那个贱男人。 事后就闹到了官府那儿。 但闹到官府竺兰也不怕,横竖自己是清清白白为夫守孝,加上她常出入市镇,始终一身缟素,对人对事无比端庄守礼,静容自好,在民间颇有赞誉。本朝为彰寡妇之节义,会赐予贞节牌坊以示嘉奖,并享十户食俸。竺兰有数十人证,再对比那登徒子素日一贯作风,府衙清明,当即断定登徒子受杖刑二十,而竺兰无罪,非但无罪,反而为正清明怒斥狂徒,实为妇人之表率,得了县官赞扬立传。当时,竺兰还在她们的县镇小赚了一个好名声,也为后来顺理成章地入魏府有了一个机缘。 可以说,她从来就不怕登徒子的闹事。 但是这个魏公子……他是个例外。 第一,他家世显赫,绝不是闹到府衙就能管的。 第二,他是她的主人家,又对她屡屡施恩,作为被施恩的人,不能以怨报德。 若还有,便是魏赦那人,真的生得一副好相貌,她有时会无法控制地想到宣卿,若教她也拿剪子对他狠狠扎一下,她舍不得。 她舍不得看到那张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一点也不。 即便不把对夫君的爱慕转嫁给魏赦,她也不希望看到他皱眉的样子。 竺兰懊恼地砸了下脑袋,黑夜里头无比清晰,便就此睡了过去。 她本以为魏公子脸皮既厚如经书,想必不会立刻就知难而退的,但从那日以后,她竟足足有两三日没见着魏赦了,也听说,这两日他常常不在魏府里头。 老太君一如既往地让她每日准备早膳清粥,这日用膳毕,老太君单独留了白神医下来,连金珠也避着。白神医精明着,知道是大事,先立了毒誓不会把这事说出去,老太君这才稍安,开了口。 其实这两日,老太君也想过把那小孩儿面容抛下,只不去管,但心头实在耿耿,又打听到魏赦对那小孩儿的种种维护之处,前不久竟为了他警告了千户李玄礼,老太君怔愕地想道,恐怕不能继续放纵下去了。 她召了白神医来,起头:“你可知,有什么验亲的法子?” 白神医行医多年见多识广,也曾熟读各类医学典籍,老太君对他十分信任。 当下,他便摇了下头:“尚无确凿之法,可证亲缘。” 见老太君张口似欲说什么,白神医想了想,又道:“民间所谓滴血验亲之法,其实不可尽信。小人就曾经见过二妇争子,血皆相融的奇事。”末了,白神医又觑了老太君脸色,小心地道,“若真是有,二十五年前,不是……早该试了么。” “住口。”老太君突然色厉内荏地命他打住。 白神医晓得这事戳破不得,在魏家便只能永远是个秘密。他佝偻着腰,将药箱子往肩上又挎上了少许,再度说道:“老太君如果有什么想不破的,不妨直接去问,或许可得出什么呢,这也说不定。” 老太君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知。” 她看向那白神医的目光带了一分自责:“当年,我就该劝着大老爷,拿命也得把赦儿护住了。他却不明白,如果赦儿有什么闪失,魏家也是一损俱损的!淮阳那几年,赦儿常常失踪,又曾与莽山那群人鬼混,险些便真从一个官家子弟落草为寇,每每思之,我老婆子真是既心痛如绞,又怒其不争!我怕他在淮阳惹出什么事端来!就算没什么天翻地覆的大事,也怕他为美色所累,自己贻误了自己。要他真是个乖觉的,在淮阳面壁六年,我倒没这么担心了,就怕是……在外头,惹了什么出来……” 说着说着,老太君面前仿佛又浮现出了阿宣那张俏生生的,与魏赦幼年时生得一般粉雕玉琢的脸蛋,心下是既惊且恨。 倘若猜测无误呢,那就是魏赦连她这个奶奶也瞒在鼓里,暗中生子,偷偷借着孟氏的手把相好竺氏弄到了魏家里,是为了给她一个名分?如此大费周折也就罢了,他瞒着她这个一心为了他的奶奶,老太君实在太恨! “白神医。”她扭过头,道,“你去走一趟淮阳,把大公子这几年的起居注给我拿来。” “小人这就去。” 白神医去了。 但令老太君烦心的事却依旧没有完,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江宁忽多了一阵风言风语——魏家的长公子魏赦,原来已有相好,并与他的外室私下已育有一子!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老太君闻讯,豁然大惊,立即变了脸色,猜想这是竺氏要借舆论行逼宫之事,要犯上要位分了,当下便要发落竺兰。 “金珠!去把那妇人给我叉到这儿来!” 眼见得玄陵王就要给答复了,这个节骨眼上,竟闹出了这事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