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裴嘉茉在很多时刻想过死。 很多时候她恨自己,恨人生漫长,恨世界险恶,恨那些低劣丑陋的人性,可是到了最后,她最恨的还是裴茵。 她就那么死了,送到裴嘉茉面前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尸体。 车祸定责为她夜间超速驾驶,一尸两命。 后来很多年,裴嘉茉还总是梦见那一天,那个下着雨的冬夜。 医院的空气中弥漫着阴湿的潮气,她站在病床前,听见太平间外不断传来失去亲人的哭声。 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的死亡证明,看了一遍又一遍。 很久之后,她走近病床,隔着一层白布,轻轻握住裴茵的手。 没有温度了。 什么都没有了。 积尘的玻璃窗爬满蜿蜒的雨痕,风和雨水不停从窗沿渗进屋内,满地的狼藉,好像人的眼泪。 可裴嘉茉没有哭,她甚至感觉不到痛。 只是蹲在病床边,一直一直握着裴茵的手。 可是怎么也捂不热。 妈妈的温度就这么在世上消失了。 接下来一切繁杂的手续都是由季家川完成,他遵循旧例处理了一切,即便是尸体焚化的时候,依旧没有人落泪。 殡仪馆里,他们冷静得像是两个异类,在一群悲恸的哭喊声中显得格外刺眼。 裴嘉茉想,他应该是爱裴茵的。 不然,怎么在短短几日间,一下老去那么多。 葬礼结束后,季家川给了她一张卡,里面存有她往后多年生活学习的费用。从陵园回去的路上,他对她说:“我替你办理了转学手续。” “嗯。” “去了新的学校,要好好与同学相处。” “好。” “嘉茉。” “嗯。” “再过几个月,我准备带思月去国外生活。” “嗯。” “以后一个人可以照顾好自己么?” “可以。” 傍晚的陵园,处处都藏着死寂,风吹过时,密密丛丛的贝叶棕下筛掉一地光斑。 沉默中,季家川忽然开口:“嘉茉,你妈妈去世了。” 她没有说话。 望向他的眼神平静而漠然,只短短一瞬,就继续看向前方。 无数细小的尘埃悬在日光中无声地浮动。 黑色丧服下,每走一步,女孩的身影就被渐渐西斜的日光拖长一点。 直到走出陵园,在路边等待司机将车开过来的间隙,季家川突然听见她说:“我知道。” - 窗外的世界浸在冬夜的细雨里。 裴嘉茉垂眸看着桌面:“顾决,我不知道为什么……太平间、殡仪馆、陵园,那几天我去过的每一个地方,所有的人都在哭。” 可她却哭不出来。 从始至终,她没有因为母亲的过世掉过一滴眼泪。 只是觉得心里很堵,许多郁结闷在心口,出不来,也咽不下。 仿佛被困在那个永夜的雨天。 后来听家里的阿姨说,那天晚上裴茵是凌晨十二点四十出的门,在此之前家中的气氛很好,因为有开心事,所以季先生那晚喝得有些醉,很早就回房睡下了。 家中的监控也显示她没有和任何人发生争执。 唯一可循的线索就是当时车祸的发生地距离裴嘉茉的学校只有几百米。 凌晨之前,她曾给住在宿舍的裴嘉茉打过一段长达一个半小时的电话。 挂断电话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