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是可以过得极为舒心,幸运的话,当一辈子闲散皇帝,等江山易主杀到上门时痛快了结自己,亦算是享到了他人百辈子都修不来的福份。 光是尽好责任,这活就不是普通人能干的。 只是生在天家,甘心当一个闲散王爷的,太少太少,赵澈已算是其中的异类,早早订立了抱紧太子大腿的目标,不惜跟着太子一起欺侮同胞兄弟,也是一位能耐人。 皇帝再坚│挺,终归躲不过生老病死,能得到比一般人好上万倍的医疗待遇,却也无法安享晚年一一两个儿子的明争暗斗,他都看在眼内,举棋不定。 连皇帝本人都心存犹豫,旁人又如何能揣得了圣意? 是以父皇传召赵湛的时候,他想象过无数种可能,在门外等待的时候,又将之逐一推翻。 “进来吧。” 在父皇面前,每个人都要俯首称臣,大气也不敢透一下。 赵湛有时会怕,有时不怕。 皇权的威压源自本能,刻在自小念过的圣贤书中,父权君权双管齐下,自是生不出任何不该有的心思。然欲壑难填,奢想久了,胆子就肥了。 “儿臣參见皇上。” “嗯。” 皇帝不叫起,赵湛就跪着,跪得轻车路熟了。 素有不能直视龙颜的规矩,只有皇帝看人的道理,许是怕下面的人看到了自己,也只不过是一对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会现出苍老的不堪之态,没有圣光,没有三头六臂,天子,也不过是人子,是人。 每次赵湛有机会亲近父皇的时候,都一再察觉到,父皇是真的老了。 “朕叫王太医来看过了,”他开囗:“这帮太医,个个怕死,不肯说实话,断症说得比奏折还婉转,王太医医术不是最好的,可我最为重用他,每回轮诊,都以他作准,知道为何么?” “儿臣不敢妄揣圣意。” “朕准了。” 赵湛也是个爽快人:“儿臣想是,王太医敢说实话。” “他年纪老迈,发妻死后不再娶,族人劝他过继留后,朕也动过赐人的心思,都被他婉拒,孑然一人,不怕死,一心为朕,”皇帝笑了起来,沙哑的笑声,与赵湛记忆中英武伟岸的父皇大相迳庭:“他与映实二人,真是让朕感受了一把实话有多难听。” 一个言官,一个太医,说的实话自是没一件好事。 “朕也爱听动听的说话,夸朕贤明,在朕的统治之下四海升平,八方宁靖,再好不过了。要不是映实确是说得有理,又有救驾之功,好几回朕都想发作他,又忍下来了……年轻时听得太多夸奖我的话,赵湛,你身边也有不少人吹捧着你。” “父皇,奉承吹捧禁之不绝,儿臣只能置之一笑,并未当真。” “朕也听说,有人认为,渊儿行事荒唐无忌,实非明君人选,远不如端亲王踏实稳重。” 皇帝声音平淡,却说得赵湛的背刷一下冷汗渗出来。 皇权的威压,不需要什么笔墨来描述,他要谁死,谁就得准点的去死。光是操掌着生杀大权,已是最大的压迫感,什么眼神冷酷都只是屠刀刃上的一点光芒,无关要紧。 父皇不会在这里杀了他,但父皇可以这么做。 光是一句可以,已是千钧压顶。 下一句,却将赵湛的心抛了起来。 “朕也这么觉得。”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