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不好买,不是钱的问题,然而最终还是被明芝买到了,花了几条小黄鱼后。 但徐仲九没有马上好转,有段时间甚至到了人事不知的地步。在某个深夜他醒来,面前有张焦黄的脸,顶着烂桃般的眼,嘴角还有一圈大泡-明芝日夜看护他,也快倒下了。 看到她的样子,他莫名其妙地想笑,又笑不动,身体好像烂泥一样,哪样都不受控制。不知道是谁害了谁,他有今天自然是她害的,但要不是他撩拨她,大概今日她已乖乖接受安排做了沈大少奶奶。就算日子不那么顺心,她都忍了十几年,没道理不能继续忍下去。而如今,他死以后她人财两空,白忙一场。 果然,人在做天在看,苍天饶过谁。 “有件事,”他清了清嗓子,“一直想问你。” 明芝把耳朵贴在他唇上才能听清他在说什么。他气息灼热,她的耳朵跟着慢慢热起来。 “你怎么拿到钱跑出来的。”季家院子的围墙并不是摆设。 她有点犹豫,却还是说了,“枪上加了消声器,我在太太老爷每晚喝的参汤里下了药,他们睡得很沉。我买通司机,藏在后备箱,光明正大出了大门。”在大量金钱之后再给一点借口,让人感觉他不是贪图利益而是在做一件好事,就比较好办了。 凑在他耳上,她轻声说,“这件事我只说一次,以后你也别提,否则我杀了你。”药倒父母偷走钱,炸掉仓库害家里破财消灾,明芝想自己算得上不孝加无耻至极。可如果回到当时她还是要这么做,无他,生平最痛快最解气无过于这一回。 徐仲九想他应该没机会再提这件事,死人最能保密,但他仍然气喘吁吁地说,“知道了。” 这个人啊,明芝实在受不了,“都这种时候你还不骂我?”被她害得这么惨,骂几句出口气也好啊。 有用吗?徐仲九看着帐顶,他只做有用的事,无论任何时候都不放弃生存的希望。在别人形势强的时候认输,将来自己强的时候再报复回去。 许久,明芝没听到他的声音,赶紧抬头察看,幸好!他只是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叹口气,她握住他的手,把脸埋在被间,由着泪水打湿被褥。 屋外寒风如刀,割得冬夜碎成无数个片段。 徐仲九到底年轻,在明芝快花光钱的时候他终于好转了,不怎么咳了,可以坐大半天,也可以看书读报。就是胃口还没怎么开,明芝一边愁着开销一边想尽办法给他补充营养,医生说了,这病主要靠养。 第四十四章 还有二百多块。 这些钱省着点花,能够让普通家庭过上几年,但现在徐仲九缺不得西药和营养品。 明芝收起钱。从徐仲九病后他们搬过两次家,一次是房东的意思,虽然明芝付的钱多,但也抵不住肺痨的威吓力。俗话说十痨九死,房东可不想自己的房子被废了。仓促间找的房子既狭窄又陈旧,等徐仲九一好转,明芝便找地方搬家。 现在住的地方是套小宅院,院里架着丝瓜棚,还有口井。房子和家具七八成新,里里外外干干净净。就是贵了些,让明芝的钱又少一截。 明芝把炖的一锅燕窝粥放进草窝,摆在徐仲九的床头,又依次放了湿手巾、干毛巾,金桔等蜜饯,痰盂之类的则放在床脚。 徐仲九看着她忙碌,也有几分无奈。一旦病有所好转,明芝又绑上了他的手和脚。徐仲九不用开口就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没用,明芝懂他正如他懂明芝。 “今天能早点回来吗?”他试探着问。这几天明芝早出晚归,心事重重。 明芝停了下,“有事?” “我生日。”他慢慢地说,“今晚吃面?” “好,晚上吃面。”明芝把窗帘拉上一半,免得午后日光太过耀眼影响徐仲九休息。已经是三月底,春光无限明媚,院里种的瓜果已经发芽,绿生生的一片。墙脚放着大大小小一排石锁,是她用来练力气的。既然踏上逃亡路,明芝自认十分怕死,免不得未雨绸缪多做准备。 忙完这些,她略做修饰出了门,去做一桩“生意”的准备工作。给她供药的黑市商人做牵头介绍了一注活,有人出钱要一处烟馆老板的命。明芝已经以拿药的形式拿到一半报酬,另一半则在事成之后再付。中间人在本地经营已久,是很可靠的人,所以明芝并不担心他吞掉另一半报酬,何况那不过五百个大洋,她在他那买过的药的价值是此金额的十数倍。 烟馆老板贩卖烟土、兼带买卖人口、大放印子钱,养着一大帮人,进进出出前呼后拥。这桩活的难度和报酬不成正比,中间人找上明芝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念头,就算失败不过损失几瓶药,成了则给他的招牌更上一层金。 几日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