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见她一面。 明芝在席上喝了两盅酒,热烘烘有些上脸,闷得心突突跳。她把车窗下了一半,寒风卷着雨点子冲进来,激得宝生打了个喷嚏。他摇头晃脑甩掉剩余的痒意,“姐,你认识路吗?” 报信人下午摸上门的,愣头青一样,说完就要接二小姐回家-太太和大小姐吩咐务必尽快赶回去。明芝那时在写年礼单子,听了也不生气,把笔一搁,抬抬下巴让宝生把人“请”出去。 报信人拍门刚嚷嚷,旁边有人拉开他,季老板前几天刚亲自动手收拾了一个不知好歹的小子,你这乡下来的小伙子别呆头呆脑找死。黄包车车夫说是非说得口沫横飞,把报信人扯到巷角,“季老板可不是普通女人-” 青皮混混不服季老板的管,跟上来想比划比划。 其实不过欺她是女人。 看热闹的不敢凑太近,但远远站了起来盯着,都以为她会叫手下的两大金刚,宝生或者阿冬上场。这两位也是杀星,出了名的下手重。谁知季老板笑笑,大衣扔给小吴老板,围观的人还没看清,青皮混混已经被打成血葫芦。按帮忙抬人的医馆伙计说,肋骨全碎了戳穿肺,起码得在床上养个一年半载。 季老板讲了,医药费她来,狗命不值钱她不要。当然,如果谁真心不想活,她也不介意送一程。 报信人是季家老管家的儿子,替季先生开了五年车,也接送过小姐们,哪晓得不声不响的二小姐数年不见,眼睛一眨小母鸡变老鹰。听是听过传闻,然而谁会当真呢,大小姐再厉害样样生意都管,不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二小姐还能强过大小姐? 正在发呆,车夫推一推他,呶嘴叫他看,小吴老板出门。 只见刚才的粗壮少年被一群彪形大汉簇拥着上了车,个个腰里鼓鼓囊囊揣了家伙。车夫压低声音,“年前地盘还得变一变,”他竖了竖大拇指,“季老板这是能人哪。”说时见到吴宝生向这边瞄了一眼,车夫赶紧抓下帽子,低头弯腰行礼,“吴老板好。” 报信人只觉得吴宝生目光在自己身上停了一瞬,那感觉跟被野兽盯上似的,浑身不自在。幸好车子发动,那帮人全出动了。 报信人疑疑惑惑地问,“怎么使得动他们?” 这时有人招手叫车,车夫来不及理他,扔下句话就走,“有钱有能耐,怎么使不动。” 报信人摸摸后脑勺,他是聪明人,不然也不能给季先生开车,定定神赶紧回家。话是传到了,二小姐怎么做可不是他能左右的。 没人带路,明芝自己开车,雨里夹着的雪粒子越来越密,要转大雪了。宝生虽然信任姐姐,但也暗暗认定她在任性。按他的想法该安排上三辆车,他和李阿冬都跟着,这才叫衣锦还乡。他不知道季家怎么回事,姐姐又怎么先前姓陆现在姓季,不过从下人的态度也能猜出她这二小姐在家里不受宠。 宝生如今胡作非为惯了,当下打着凶恶念头,只要季家敢对姐姐有什么不礼貌,他豁出自己百来斤也要叫他们晓得厉害。 汽车在雨雪中风驰电掣,颠得宝生肠胃扭成麻花,终于到了季家老宅。 好一所大宅院! 宝生念头一闪,却没多想。他跳下车拍大门,“开门开门!” 门房细审过,这才放他们进去,随即又紧闭大门。 明芝缓缓下了车,宝生帮她披上大衣,又后悔没带上棉袄,要说挡风保暖还得数老棉袄。雪片纷纷扬扬地落,没多久明芝睫毛上便沉甸甸的。她眨眨眼,那点雪掉了,有些滑在面颊上变了水,湿漉漉地冷。 墙角的腊梅重重开了一树,空气因之轻巧,淌了满院子的香芬。 初芝从回廊尽头迎出来,明芝推开宝生手中的毛巾,突然想到自己从这里离开的那天有桂花香。上百年的营造,老宅无处不佳,处处是画。 季老太太的病来得猛,一下子有了不妙的迹象。老人头脑清明,一一做安排。友芝太远无法通知,明芝却近,季太太不知道要不要叫她,直到老太太发了话,“再怎么样都是季家人”,于是立马派人去上海。 报信人不敢添油加醋,只说二小姐很忙。季太太和初芝当明芝故意的,没想到她连夜赶路,终于回来了。 宝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