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此留难,好让人知晓,洪家并未对徐家千依百顺,或使她知难而退,乖乖嫁入洪家? “若大将军不弃,晚辈愿以一己之力临摹。”阮时意不急不恼,不卑不亢。 洪朗然扬眉:“你?” “晚辈自当不遗余力,圆太夫人遗愿。” 她搬出“遗愿”二字,显得洪朗然的一再为难,太无情无义。 洪轩正要打圆场,不料阮时意摆手,命丫头捧上大大小小的锦匣。 “大公子所赠,皆购于徐家铺子,我没理由先赚您的钱,再收受您的礼。心意已领,原物奉还。” 她迤迤然起身施礼,笑容疏淡如水,略带冷凉。 “晚辈不便进出大将军的府邸,恳请将晴岚图带走。十日之后,必定还您满意的临摹之作。” 洪家父子对望一眼,心知这回或多或少惹恼了她,不由得脸色微变。 ***** 当夜,如墨绒织就的苍穹覆盖京城,半月高悬,柔光倾泻。 画室内,阮时意细看重归于手的《万山晴岚图》,备上相应画具,小心翼翼依尺寸裁纸。 沉碧在侧细细研磨松烟墨,抬眸悄悄觑向自家主子,“姑娘,静影一连几日不见踪影……” “嗯,”阮时意漫不经心应道,“徐二爷命她出去办点事儿。” 自那日她微露不悦,徐明裕已识趣地让静影保持距离,只在出门时远远跟随。 阮时意知那小姑娘情况特殊,没往心里去。 当下,她比划一阵,以淡墨勾勒轮廓,落笔轻柔如烟云。 然而半柱香后,她意识到,临摹一事于她而言,未免太过托大。 姑且不谈徐赫此作大气磅礴、繁华葱荣,大景肃静苍茫,小景精致怡人,单单是她笔法生疏多年,又不擅长山水画,难得其中三分意韵。 过份!这人早在三十六年前已登峰造极!还让不让人活! 关键是……她干嘛自取其辱? 但若去求他,他势必得寸进尺,借机要求复合。 晴岚图由她切割赠人,理当由她尽力索还。 夜深人静,她让哈欠连连的沉碧先行回屋歇息,决定孤军奋战至天明。 随手把墨发绾起,明媚脸容尽是严肃专注。 窗外淡薄月华叠着案上烛火,映照山山水水的灵动气魄,亦勾画她精雕细琢的眉眼。 勉强定好大致布局,她挺直纤腰,活动筋骨,忽听窗外传来低沉醇嗓。 “洪朗然企图拿我的画,拐骗我媳妇当他儿媳妇?” 阮时意心惊肉跳,手中狼毫砸落,毁了她辛苦一夜的初稿。 这场景,似曾相识。 她忿然转头,瞪视窗边那溢满酸气的俊颜,触及他微含灼热的目光,心底没来由添了一丝难言躁动。 ——徐三郎,可知此刻的你,像极了……夜探香闺的采花贼? 第22章 初秋素月清辉浸润下,徐赫眸光越发深邃。 世上最美好的两种光华交叠,堪比出尘仙气与人间烟火气互融,似幻似梦。 瞳仁深沉如桃花潭水,眼尾因气恼而略微拉出好看的弧度。 新留的浅青胡茬,配上分明的轮廓,散发细腻雅味与成熟痞气,神秘且危险。 阮时意忘了谴责他的不请自来,也忘了询问,此行所为何事。 隔窗而立,对视半晌,她小声道:“他们父子所言……你从何得知?” “我潜入洪府,听了几句……” “你胆子也忒大了!你就不怕被……” “怕什么?”徐赫哼哼而笑,“那爷儿俩自认为无人能敌、无人敢招惹,疏于防范;二来全神贯注盯着你,哪有闲工夫留心窗外?” “那……你大半夜跑来做什么?”阮时意总算想起最该问的问题。 他满脸无辜:“你让我揭裱的呀!揭绢尚可,揭纸技术分外复杂,稍不小心,无法挽回。我又不是装裱师傅,近来日日钻研,成功揭下了几幅……“ 他边说边探头张望:“你在临摹我的画?要帮忙不?” 阮时意正为不得其法而窝着火气,闻言薄愠:“我既答应亲自画,就不该作弊……” “嘻嘻,人家要求徐家后辈亲手画,你哪里算‘后辈’,明明是祖宗!”徐赫揶揄两句,复问,“咱们儿孙当中,真没一个能画的?” 阮时意迟疑须臾,终归缓缓摇头。 徐赫眼底掠过欲说还休的遗憾,“是……我的缘故?” “算是吧,你以作画名义出游,引发一连串祸事,我为此弃笔,儿子们哪里还存半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