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 客厅里牌局刚散, 四姨太赢了牌, 手里抓一把银元乐呵呵地问:“瑶瑶回来了, 考得怎么样?” 杨佩瑶垂头丧气地说:“不知道,想必很糟糕。” 杨佩珍盯着她身上风衣看了眼, “瑶瑶什么时候买的这件衣裳, 以前没见你穿过, 是不是新出的款式,多少钱?” “应该是吧, 我也不太清楚。” 杨佩瑶胡乱答了句, 便往楼上走。 杨佩珍看出她的敷衍,嘀咕道:“考得不好还有心思逛街,害得我们等你这么久,连中午饭还没吃。” 三姨太瞪她一眼, 温声安慰,“没事儿,瑶瑶。如果武陵不肯要,大不了回松山读,都是一样。反正高中上完就该嫁人了, 女孩子不用费那么大力气读书。” 这话说的,听着像是为杨佩瑶考虑,细究起来却还是不希望她有出息。 杨佩瑶顿住步子,笑道:“三姨太多虑了,武陵高中已经答应收我入学,这次考试只是分班摸底……我上高中是想考大学,至于嫁人,眼下没想那么长远。” 四姨太拍手赞道:“瑶瑶有志气,咱们家的女孩子又不比那些破落户,非得倚靠读书才能巴结上好人家。瑶瑶一定要考上大学,给咱们杨家长长脸面。” 三姨太面红耳赤。 她高中没毕业就爬上杨致重的床,她们陈家狗仗人势也因此在静海嘚瑟起来,她弟弟陈世香还在市政府混了个不小的职差。 杨佩瑶没有心思听她们明争暗斗,吩咐人送热水上楼,把脏了的旗袍换下来,擦了擦身子,垫上软纱布。 身下鼓鼓囊囊的难受,而且很不自在,怕会渗出来。 杨佩瑶格外怀念现代社会的卫生巾,超薄的、超长的、超大护翼的,怎么翻滚都不会侧漏。 唉,没有手机可以忍,没有卫生巾真的太不方便了。 可转念一想,用软纱布总比草木灰好,她还是知足吧。 收拾利索,杨佩瑶下楼吃了午饭。 再回来,看着椅背上搭着的风衣,杨佩瑶错错牙,从里衬处找到标签。 上面只一行花体法文字母。 杨佩瑶看不懂,凭直觉,这衣裳不会便宜。 可不管怎样,她肯定要把风衣的钱还给顾息澜,已经麻烦他送回家了,不应该再沾他便宜。 书也要好好念,不是为顾息澜,他的脸面没那么重要,她是过不去心里的坎儿。 自己都大学毕业的人了,算是从头重新再念遍高中,如果连这些中二期的少年都考不过,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而且,民国是个大师辈出的年代,考上大学就有可能结识大师,没准儿也能在史册上留个名儿。 杨佩瑶美滋滋地遐想片刻,很快就从美梦中醒过来,找出了国语书。 九月一号,杨佩瑶早早起床,换上阴丹士林斜襟袄和黑色棉布裙子。 今天是月经第三天,不如头两天量大,可也得当心。 黑裙子不显眼,万一渗漏看不太出来,实在不行的话,可以前后掉个个儿,把血渍洗一洗。 吃过早饭,仍是由韦副官送她上学。 杨佩珍装模作样地拿份报纸,指着上面的字对二姨太道:“汽油又涨价了,一加仑两块八,比咱们吃的菜籽油可贵得多。” 现在汽油都是进口,价钱自然不便宜,可也没到开不起汽车的地步。 她是心里不平衡罢了。 可松山国中就在一街之隔的松山街上,走路不到十分钟,总不能也让韦副官开车送吧? 杨佩瑶只假装没听见,背着书包往外走。 韦副官一路开得快,到达武陵高中时候才七点四十。 校园里已经有不少学生在走动,尤其高一级部教员办公室门口,更是挤了许多人。 杨佩瑶在大红海报上找到自己的名字,在高一(2)班。 教室里已经到了十几人,把前三排坐得满满当当。杨佩瑶本来也不想坐中间,就往第四排靠墙的座位走去。 刚坐下,听到有个细细的声音喊,“杨佩瑶?” 声音带着些犹豫,不太敢确定。 杨佩瑶抬头,见坐在第二排正中间的女孩正神情复杂地盯着她,“真的是你!我还担心认错人,以前没听说你报考武陵高中。” 杨佩瑶根本不知道女孩是谁,微笑着应付一句,“开始没报,后来又考的。” 正担心她追根究底,这时上课铃声响了,一位二十四五岁、身穿格子衬衫的年轻男子步履轻快地走进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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