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隆隆声忽然从头顶传来,元载抬起头,看到那太上玄元灯楼终于苏醒了。它的身躯先是震了几震,发出生涩的摩擦和挤压声,然后几根外装旋杆开始动起来。二十四个灯屋,开始围绕着灯楼的核心部位,徐徐转动。 现在拔灯红筹正赶往兴庆宫内,那一道道烦琐的安检措施没法省略,估计还得花上一段时间。因此灯楼虽然开动,却还未燃烛,黑栋栋的巨影在兴庆宫广场的火炬映照下,不似仙家真修,反倒有些狰狞意味,如同上古夸父在俯瞰众生。 “这种规模的灯楼,一定得花不少钱吧?”元载盯着灯楼,心里感叹着。 突然,他眼神一凛。只见一个人影和一样东西从灯楼里冲出来,撞破蒙皮,在半空画过一道弧线,四肢无力地摆动几下,然后重重地跌到地面上,恰好就离元载不远。 意外果然出现了! 别人还没反应过来,可元载等待已久。他眼睛一亮,三步并两步冲了过去,看到那人躺在地面上,四肢扭曲,后脑勺潺潺流着鲜血。他飞速扑过去,把对方扶起来,先观察了一下面貌,发现是个佝偻着背的老人。 老人意识已经不清了,举起颤抖的手:“麒麟臂……爆炸……转机……天枢。”然后脑袋一晃,没了声息。元载听得一头雾水,他伸手过去想扶住老人脖子,结果发现他脖子上有一道狭长的血痕。 这人跌出来之前,就被割开了咽喉。 这时旅贲军士兵把掉出来的东西也捡过来了,元载一看,是一个造型特别的长竹筒,晃了晃,里面似乎还有水声。他把竹筒的一头塞子拔掉,黏糊糊的黑色液体流出来。 “这是猛火雷!”有士兵惊叫道,他参与了之前对突厥狼卫的围堵,对这玩意心有余悸。 元载吓得一下子给扔开了,他读过报告,一桶延州石脂做的猛火雷,可以夷平小半个坊。这玩意若是在手里炸了,可怎么得了? 这时龙武军也被惊动了,检查哨的伍长带着几个人过来,问这里发生了什么。元载亮出自己的靖安司腰牌,说我们在查一个案子,正好看到这人和这件东西掉出灯楼,凶手还在里面。 伍长凑近老人尸体一看,大惊:“这不是毛顺毛大师吗?” “那是谁?” “灯楼的大都料。” 元载一听这个职务,脑子里飞速转动,很快便想了个通透。他拽住龙武军伍长,语气严重:“只怕有奸人潜入玄元灯楼,意图破坏。你看,这麒麟臂里装的都是猛火雷,一旦起爆,灯楼尽毁。毛大师恐怕是阻止不及,被蚍蜉悍然丢出楼来。” 这段话信息量略大,听得伍长有点不知所措,急忙说我去汇报上峰。 “来不及了!”元载断喝,“毛大师已惨遭毒手,蚍蜉一定已经在楼内准备动手了。” 伍长习惯于服从命令,对于这种突发事件却缺乏应变。元载道:“我们靖安司追查的,正是这件案子,也带了足够人手。现在叫上你的人,咱们立刻进楼!” “可是,这不合规矩……” “等到玄元大灯楼毁了,第一个被砍头的就是你!”元载威胁道。伍长脸都吓白了,奸人入楼,他这守卫无论如何也脱不开责任。在元载的劝说下,伍长只得呼唤同僚搬开刺墙。 元载此时的脑袋分成了两部分,一块在拼命整合目前所收到的信息,试图还原袭击计划的全景;另外一部分,却在飞速计算,这次能得到多大好处。 阻止蚍蜉毁掉灯楼的阴谋,这事若是办成了,直接可以上达天听,乃是不世奇功!而且,叫上这一个小小的龙武军伍长,非但不会分薄功劳,反而在必要时刻,可以当盾牌和替罪羊。 元载计议已定,抖擞起精神。龙武军和旅贲军各自有十来个士兵,汇成一队朝着灯楼下的玄观冲去。 今晚,注定是我元载建功成名之夜! 张小敬和两名护卫再度回到大殿。此时大殿里已经空无一人,张小敬道:“我猜毛顺已经爬到上面去了。现在上去太危险,你们留下来接应。”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我们奉命保护您,岂能中途而废?” “好吧,那你们跟上。” 张小敬没有废话,沿着楼梯朝上飞速爬去,两名护卫紧随其后。在陡峭狭窄的楼梯上,三人上下爬成一排。这一层是关押李泌的灵官阁,张小敬最先登上楼梯,后头两人还在低头攀爬。他猛然回身,抽出手弩,先啪啪两发射中最后一人,然后又是一次二连发,再射中身后的护卫。 这个次序很重要,如果先射身后的人,很可能他一摔下去,反成了最后一人的肉盾。 两轮四发几乎在瞬间射完,两个猝不及防的护卫惨叫着跌落到楼梯底部。张小敬瞄准的是他们的头颅顶部,这么近的距离,有十足把握射穿。就算他们侥幸暂时没死,也绝不可能再爬起来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