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脂——也就是说,蚍蜉们随时可以用一点小火种,把大唐精英们全部付之一炬。 张小敬有点头疼,眼前这个局面太微妙了,几方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稍有变化,就可能演变成最糟糕的局面。人质又太过贵重,一点点闪失都不能有。 时间上更没法拖,再过一会儿,就会有无数援军蜂拥而至,所以萧规一定会尽快采取行动。 打不能打,拖不能拖,这根本就是一局死棋。 可惜张小敬的身体状况太差,实在是打不动,没法强行破局。唯一的办法只有……张小敬的大手把住断桥的桥柱,忽然猛力一捏,似乎在心里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他矮下身子,从断桥处悄悄潜入殿中。这个摘星殿太宽阔了,人又特别多,根本没人注意到他。张小敬借助那些翻倒的案几和托架,迅速接近对峙的核心地带。 萧规挟持着天子,而陈玄礼的弩箭对准了萧规。张小敬算准时机,故意先踢碎一个瓷盘,引起所有人的注意,避免过于紧张而发弩。然后他缓缓站起身来,高举双手大声道:“靖安司张小敬办事!” 这个声音在大殿中响起,显得颇为突兀。陈玄礼不由得侧头看了一眼,想起这个张小敬之前曾经被全城通缉,然后通缉令又被撤销了,这让他心中略有疑惑。张小敬从腰间掏出一块腰牌,亮给龙武军的人看,确实是靖安都尉不错。这让对峙中的士兵们多少松了一口气——靖安司的人已赶到了,说明援军不远了。 萧规的弩箭仍旧顶在天子脑袋上,脸上神情不改。 陈玄礼仍旧全神贯注盯着萧规,手中弩箭纹丝不动。张小敬走到他身旁,低声道:“陈将军,诸军将至,请务必再拖延片刻,一切以天子性命为要。” 这是一句废话,还用你来叮嘱?陈玄礼冷哼一声。张小敬又道:“不过在这之前,有一件至急之事,要先让将军知道。” “讲!”陈玄礼双目不移。 “我也是蚍蜉。” 说完这一句,张小敬猝然出手,用那根吃剩下的羊腿骨砸中陈玄礼手中短弩。这边弩口一低,那边萧规立刻掉转方向,对着陈玄礼就是一箭,射穿了他的肩头。张小敬下脚一钩,顺势将其绊倒,抬手接住萧规刚抛过来的匕首,对准陈玄礼的咽喉。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两人配合得亲密无间,就像已演练过千百次似的。张小敬骑在陈玄礼身上,匕首虚虚一划,对周围士兵喝道:“把武器放下,否则陈将军就会死!” 对此惊变,那些龙武军士兵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做才好。陈玄礼抬头猛喝:“击质勿疑!”张小敬挥掌切中他的脖颈,直接将其切昏过去。 士兵们群龙无首,只得纷纷扔下弩机。有几个蚍蜉迅速冲了过去,把这些士兵也捆缚起来,扔到一边。 宾客那边一阵骚动,陈玄礼刚才冲上七层,他们本来觉得有点指望。可是被这个意外的家伙搅乱,瞬间就逆转了局势。有人听见他自称靖安都尉,原来还是个内鬼,甚至忍不住骂出声来。蚍蜉们立刻动手,把这个骚动弹压下去。 张小敬对那些骚动置若罔闻,他直起身来,把视线投向御席。萧规抓着天子的臂膀,欣慰地朝这边喊道:“大头,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我来晚了。”他简短地说道。 “来,来,你还没觐见过天子吧?”萧规大笑道,把天子朝前面拽了拽,像是拽一条狗,这引起后者一阵不满的低哼。萧规冷笑一声:“陛下,微臣与您身份之别不啻霄壤,不过你我尚有一点相同——我们都只有一条命。” 天子没奈何,只得勉强向前挪了一步。 张小敬仰起头来,缓缓地朝着他和天子走去。 上一次他离开萧规,是借口去抓毛顺。现在毛顺、鱼肠和两名护卫都死了,萧规并不知道他在灯楼里几乎坏了蚍蜉的大事,仍旧以为他是自己人。所以,若要破开这一局,张小敬别无选择,只能继续伪装成蚍蜉,为此他不惜袭击陈玄礼。 只要不让萧规起疑心,伺机接近,将其制伏,其他蚍蜉也就不是威胁了。 这个举动最大的风险是,稍有不慎,就会造成天大误会,再也无法翻身,可他没别的办法。 张小敬一级一级朝上走去,距离御席越来越近。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天子,那是一个六十岁的微胖老者,剑眉宽鼻,尖颌垂耳,看他的面相,年轻时一定英气逼人。御宇天下三十多年,让他自然生出一股威严气度,即使此时被萧规挟持,仍不失人君之威。那一双略有浑浊的眼里,并没有一丝慌乱。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