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月便闻太皇太后汤匙重重往碗中一搁,吭哧一声,满屋子奴才都一抖。 太皇太后凝眉冷声道:“大中午她一个人来请什么安,让她晚些再来!哀家这膳还想多吃几口——” 可太皇太后话音还未落,门口艳丽娇媚的童贵妃已提着裙子急匆匆进了来,一膝盖跪在殿中朝太皇太后委屈地一声:“太皇太后娘娘,您可要为实儿做主呀……” 锦月一眼认出是甘露台那晚、废太子弘实的生母,童贵妃,忙躬身退远了些,免得引起她注意。 太皇太后许是听了许多次,颇为厌烦,却又不好立刻赶人走,压下不耐扬了扬手道:“说吧,实儿又受了什么委屈了?” 童贵妃闻言立刻跪直了身子,红着眼眶道:“这宫里诸皇子间都手足情深,除了太子,还有谁会给实儿委屈。”她捏着红梅纹手绢儿擦了眼角两滴干巴巴的泪珠,“太尉府的四小姐是皇上打算指给实儿的,可现在太子竟想抢过去做太子妃。这让别的兄弟怎么看我们实儿啊……。” 太皇太后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瞥了童贵妃一眼:“去年是实儿自己嫌弃尉迟太尉的四小姐干瘦不能入眼,而娶了杨丞相的嫡次女为妃,怎么又成抢了。” “太子哪里是想娶妻,她分明是看中太尉手中的两成兵权,想要力压实儿让他永不得翻身呐。” 锦月瞟了眼童贵妃,见她声泪俱下、似言真意切,膝行跪在太皇太后跟前: “太皇太后娘娘,太子已经手握四成兵力了,若又得太尉手中两成兵力支持,那我们大周皇室可就奈何不得他了!他一直觉得咱们亏待了他,回来便是报仇的,硬是把实儿逼下了太子之位,往后还不变本加厉都报在我们身上么……” 听这一串话,太皇太后只觉脑仁儿突突地疼,苍老手疲惫地按着太阳穴。“那按你说,哀家要怎么处置?” “太尉向来敬重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只需出面劝说他将女儿嫁与实儿为侧妃,到时候实儿得太尉和丞相两大文武统帅的支持,太子也不能不忌惮!” 听她越说越功利,太皇太后不耐地挥挥手,“行了行了,哀家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容哀家……再想想。” 童贵妃见有望,当即说了几句殷勤好话,跪安,起身之际才发现角落里站着个布衣宫女,细看之下认出了锦月是甘露台见的东宫婢女,当即惊了惊,眼中划过一抹担忧和戾色。 嘈杂的人终于散了,太皇太后也确实多一口都吃不下了。 锦月心中思量:耄耋年纪还要为儿孙之事操心,难怪总觉得这老人身上有种悲戚的无力感。皇帝卧病不济,众皇子又无特别出众者堪当重任,如何不操心。 “你……叫什么名字?”沧桑的声音问。 锦月收好心思,垂首躬身上前一步跪下去:“回禀太皇太后娘娘,奴婢徐云衣。” “喔……好像你说过,哀家这记性,越来越不济了……”她无力地抬了抬手,血管如叶脉爬在手背,“起来吧,总低头跪着,哀家都看不清你长什么样子。” 锦月起身,被太皇太后打量着脸,心中紧张,好在她看了并没有什么异样。 太皇太后沉吟了一会儿,问:“你为太子所救,又在东宫伺候数月,你说说,太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品德言行,又如何?” 锦月一听立刻惶恐地跪下去、额头贴着地:“奴婢身份卑贱,不敢枉论天家储君,太皇太后娘娘恕罪……” 太皇太后睨着锦月的背脊哼了一声,喃喃道:“奴才,果然还是奴才,只有伺候人的本事。唉……”“哀家还以为你是允儿指引到哀家身边来的,从前,允儿便时常招胡姬来这儿跳舞,讨哀家欢心。” 她说着,浑浊的眼睛含了泪水,挥挥手。 “唉……下去吧。” 锦月如蒙大赦,躬身退出去,隐约听见里头太皇太后喃喃着弘允的名字,“要是弘允在,便不会这般了……” 锦月心下沉沉。弘允是皇后之子,自小聪慧优秀,皇族宗亲都甚是拥戴,只是没想到他去世这么多年,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