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来说,远非如此。 但出乎谢容华意料的是,国师眼里的冰寒之色如同春回大地一样慢慢消融成虚无,哪怕身处在早成炼狱的战场之上,胸口重创流血不止,瞧着仍有春风一般令人想情不自禁亲近的温和人格。 谢容华不接掉以轻心。 在她太平刀没出下一刀的时候,国师却做了一件令谢容华跌破眼珠子的事情,反手便是拿长剑给自己心脏来了一剑,握剑的手稳稳当当,下手极快极准极狠,难以想象有人竟能忍心对自己下这样不留分毫回转余地的狠手。 除非有镇江山那样的神兵在手,圣人绝难越境被杀死。 被自己杀死却简单得很,譬如国师现在。 托着一神来之笔的福,面对生死大关仍能面不改色不失风度的谢容华惊呆在当场,一时拿不定主意是上去给国师补一刀比较保险,还是投身向别处的厮杀比较好。 饶是以谢容华的心性,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所以说他们两个打生打死,她先是逆风被打成狗,好不容易破境天人眼看着翻盘在即,就是为了给国师的自杀做个铺垫? 开什么玩笑? 谢容华发誓,要是有话本敢这么写,她一定骑着追风驹过去,拿着太平刀打爆写话本的家狗头。 可惜她现在并不能够打爆国师的头。 因为国师已经先下手为强。 国师顾不上谢容华想的是什么,也来不及和她解释内中的许多隐情。 修行者素来冷热不侵,寒暑不扰,这是国师两百年来头一回感受到冰天雪地中无孔不入的刺骨寒意,冻到血液发僵,浑身麻木。 一切都告诉他一件事情。 他的生命力如水流逝,将死不远。 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国师费了些最后的气力抬眼望向谢容华,她重新翻身上马,纵然红衣脏污片片,在雪地里仍然如灼灼燃烧的一团火焰,跳动得人心间为之一热。 透过谢容华,国师看到的是少年时南征北战在马背上,对于当时同为人间噩梦的北地,无疑像道光似贯彻进来的太|祖皇帝。 之后他从马背上走向皇宫,从尸山血海里踏出一条路,踩着魔修积叠如山的骸骨登上称帝的祭坛,步履之间是天下第一人的龙行虎步,意气风发。 太|祖皇帝那时候年轻,有着敢效仿万年前的前人先例,开辟全新的国家自己称帝的气魄,也敢于和体内有着一半荒人血脉,指不定哪天就会爆炸的天大隐患兄弟相称,甚至托付以国之重任。 国师为不辜负太|祖的这一片信任,自甘先立下效忠周室历代天子的血誓,之后以明明随时能迈进圣境,宛如闲庭信步的修为封印自己体内一半的荒人血脉。 是那个众人口中来历神秘莫测,却永远忠于周室的国师。 不知是不幸亦或幸事的是,太祖死得太早。 留下一个不够成熟,却如他本人一般像挟着一往无前锐气的出鞘宝剑的北周。 留下一段生死相隔,却永远来不及有猜疑忌惮的知交之情。 国师记得他与太|祖相识之时也是在一个这样呼啸的北风天气里,声声似悲吟。 那时候他们鲜衣年少,体内流着滚热的鲜血咆哮出驱逐北荒,振兴北地的崇高理想,哪里有心情顾得上北风是喜是悲? 只是料想北风提两百年看到了结局。 它在沉寂了喧嚣怒马,落了书生满头霜雪的同时,也会悲怆于铮铮誓言被吹得粉碎,赤子初心随着热血渐凉而面目全非,年少理想在时间洪流下尸骨无存。 国师眼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影子时太|祖皇帝称帝之时的剪影,即便模糊了面目,踌躇满志却鲜活跳脱而出。 他向着谢容华露出一个笑容,缓缓嘱咐:照看好这个国家。 他已经不在乎北周究竟姓什名谁,周室能不能千秋万代万古长存。 兴许在死之前,能找到一个继承他和太|祖理想之人,已经是莫大的幸事。 谢容华仿佛也明白这是国师最后的时刻。 所以她没有怒斥国师的不靠谱,指责他三番两次的临阵倒戈;也没揪着他衣领非要不依不饶地问一个事情的起承转合,明白原委来。 她在原地沉默数息,随即郑重其事地开口,给了国师一个他想要的答案。 一个简简单单的好字,却是千金一诺,重若千钧。 远远不止千金一诺。 这一个字之间交托的是北地的万里河山,亿万百姓;是时隔两百年的两代人之间相传承的理想。 国师含笑闭上眼睛。 而谢容华调转马头奔去魔修大军,太平刀刀气化龙,气吞万里河山,昂首直上云霄。 与极西之地盘旋在雪山山脉上的凤鸟相互交映,飞入乌云云层之间,一口吞下昏黑的气蔼云雾。 龙凤呈祥,固然落了喜庆俗气,本质上却是毋庸置疑的美好和希望。 乌云一层一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