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惩眼也不眨……这样一个外貌和行事作风迥然不同的男子,却会在阜仲面前露出最温柔的笑靥,一如江南三月春尽好。 阜仲看不懂他那隐隐带着迷恋的目光,只知道这个人对他好,和尊他为兄的阜徵不同的好,他的语气他的眼神他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每一根头发丝都写满了让他信任的气息。 对于这样的发展,本就因为对方是皇帝而心灰意冷的柳一遥激动不已,更加小心翼翼地收敛起自己的心思,一心一意扶持着所爱之人一步一步站稳在江山之巅——哪怕是踩着尸山血海,他所在乎的,也只是那么一个人罢了。 只是,月下对饮的时候,阜仲醉意朦胧地看着他,问:“一遥,你说,做皇帝好不好?” 柳一遥的目光流连在他的轮廓间,微微苦涩,“有什么不好的?”若是他能坐拥这天下,怎还会爱而不得? 眉眼秀丽的帝王却是瞬间红了眼眶,“可是我不想要。” 什么江山什么皇权,什么英明神武什么流芳百世,他通通都不想要,他不是伟大的人,他没有伟大的志向,他没有心怀天下的胸襟,最初的最初,他所憧憬的只是隐居在山林之间,每天一本书,一杯茶,梅妻鹤子,慢听岁月静好。 而不是被束缚在这王座里,站在这高处不胜寒的万人之上,背负着苍生重任,每走一步都在瑟缩颤抖! “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坐在这个位置上……”阜仲望着眼前晃动的人影,眼角终于落下泪来。 他头一回在臣子面前失态,柳一遥听着他淡然的声音,却清晰地看到了他脸上的哀恸。 瞬间,如万箭穿心,他的痛楚,柳一遥感同身受。 …… 番外:恨生(二) 阜仲变了。 这是朝堂里的人的共识。 而改变他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却锋芒毕露手腕惊人的年轻人。 ——他的眼里似乎谁都看不进去,唯有那个至尊无上的人才是他的一切。 贤者入世,安邦治国,有了柳一遥的辅佐,阜仲终于可以定下心来施展自己的治国之策,而不是样样大事都盼着边疆的来信——即使做错了也不要紧,因为总有一个如柳般坚韧的男子站在他身后,告诉他对错是非,带着他穿过荆棘遍布的漫漫长路。 阜仲行事以仁,柳一遥作风狠辣,两人一刚一柔,在持续了十几年的战争里竟是将玉衡朝堂整顿得井井有条,让征战边疆的阜徵再无后顾之忧。 “一遥,没有你我怎么办?”闲聊之时阜仲曾这般说过,褪去了年少时的稚气和即位时的惊惶,他的语气里半分玩笑半分认真。 闻言,柳一遥望着他,眼神里似乎带着灼人的光,“你在的地方,怎么会没有我?” 他如此的迷恋阜仲,即使明知这条路走下去让自己伤痕累累,他又怎么舍得离开? 阜仲没有细想他话里的意思,只觉得这句话听了之后叫他无比安心。 又是一年秋,边疆总算安稳了一些,阜徵知道兄长已经对帝王之术应付有余,便无所顾忌地在闲暇之时变了装改了名四处走走。 所谓浮生偷得半日闲,偷得半日自由也好,在人吃人的皇宫里呆久了,吃着宫外的窝窝头都觉得有滋有味。 端坐高位的帝王接了七弟满篇描述一地山水的信函,先是欣慰地笑了,旋即又叹了一口气。 入主了资政殿的柳一遥正坐在不远处处理公文,闻声看向他,见他望着窗外眉目隐有忧郁和向往,心里就是一痛,忍不住开了口:“陛下,若有一天边疆烽火不再百姓安居乐业,你不想留在这个皇位上了,就和我一起去纵情山水,游遍三山五岳五湖四海好不好?” 阜仲一下子怔住。 柳一遥此时的神情近乎虔诚,“塞外边疆,海角天涯,不管你去哪,我都陪着你。” 阜仲眼睛微微睁大,随即却是轻微弯了眉眼,“好,既然承诺了朕,那你就不能食言。” “我答应你,就一定会做到。”对方眼底的信赖让喜悦像是涨潮一般在心底深处鼓胀起来,柳一遥花了极大的力气才使得自己不至于连发出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一遥,唤朕的名字。” 他嗫嚅了一下唇,“……阿仲。”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