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将来如何,是要等婚礼结束之后的局势的。偃槐更是明白,风昊是陪他来的,否则风昊大可不必趟这浑水。风昊也明白,偃槐自己也能过得很好,可惜天生劳碌的命,总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大约是与出身有关,偃槐面冷而心热,见到处境不佳却有上进之心的人,都想拉上一把。但是他却选择性地忽视了一个问题,这世上有许多人,是心比天高,脑子比核桃还要小的。谁不想做人上人?哪怕是王孙公子,自家不用功,过得也要比同侪差,甚至亡国,何况庶人奴隶? 偃槐却仿佛没有别的追求似的,不停地捡人,不停地做事,也以一己之力建城,终于却败在了现实面前。 风昊觉得自己真是奇怪极了,既知偃槐这么做傻得冒了烟儿,又觉得这样心有善念一直在做事的人,挺好的。所以他跟了来,然后两人一起蹲在这里,看申王娶媳妇了。 真是有够傻的! 手上一个用力,格开了偃槐手中剑,风昊大声嚷嚷:“不打了不打了,真无趣!我找老四玩去。”老四,便是他那个给申王做卜官的弟子。 偃槐点点头,依旧冷着脸。他的心事,只在自己关心的事情上,旧识们无所谓好与坏,宗伯曾折辱于他,他也不恼,风昊曾帮过他,他也记着,没机会回报,也不着急。 风昊揣着手,翻墙去找学生了,凭谁也想不到,这个在天邑大道上昂着下巴抄着手的俊帅中年男子,是闻名天下的名师。风昊蹓蹓跶跶,走到半路上,迎面来了一队人马,当先是两名先导,后面一辆驷车,尾随些随从。骏马鼻孔里喷出薄薄的白雾,马蹄踩在夯土铺着青石板的道上,出发声响来。 风昊独自一人,被人赶着,才要作流氓打劫状,忽然想起来自己是去找学生听小道消息的。不耐烦地拖着懒洋洋的脚,往一边靠了靠,听旁边两闲人说什么“公子先”、“出城”。风昊眯起了眼睛,心道:我看这小东西不像好人!一肚子歪心眼儿,坏!全然不顾上次见面之后,对姜先的评价是“勉强能看”。 ———————————————————————————————— 姜先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之中得罪了一位名师,谁也不知道风昊的脾气怎么这么怪。何况,姜先还有心事。 离别近一载,经历一言难尽,姜先是很思念母亲的。申王一告诉他,他的母亲到了,他便要出城见母亲。申王人逢喜事精神爽,痛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还命人取了一袭狐裘与他披上。 急匆匆出了城,馆驿就在面前了。里面张灯结彩,人人面带喜色、人人紧张激动,又都带着些傲气。大门外停了不少车驾,皆是闻风而来拜见陈侯等人的。姜先的车驾到达的时候,还被门上略拦了一拦。 闻听是公子先到了,众人看他的眼神也各有不同。姜先顾不得这些,疾步走了进去,正撞上了他的舅舅。陈侯之太子幸。 看到外甥,太子幸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放空,不知道怎么跟外甥打招呼了。他与父亲是送亲而来,对如何与外甥相处也很犹豫。姜先住在申王宫里,将陈国送去的侍者统统遣送了回来,里面未尝没有对他们将母亲嫁掉的愤怒。如何面对一个愤怒的外甥,很令太子幸头痛。 曾经有那么一个想不出办法,头痛欲裂的阶段,他甚至想:等妹妹嫁与王,再生了孩子,就不会只挂心这一个儿子了。那样也就省了自己的许多麻烦。不是做舅舅的心狠,而是外甥作为大国公子、将来的国君,一旦记仇,将会是陈国的麻烦。“如果他不能继承唐国就好了”,这样的想法也曾出现过。 姜先看到舅舅,先翘了翘唇角,主动施礼,将太子幸吓得不轻。太子幸有点心虚,他这些日子没少在妹妹那里说“阿先不懂事”之类的话。磕磕绊绊地道:“啊,阿、阿先来啦?” 姜先心中未尝没有怨言,见到太子幸的时候,却是比较平和:“是。” 甥舅二人有点尴尬,太子幸道:“啊,你娘在里面,去见见吧,那个……嗐,以后你就知道了,都是为了你好。”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