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头颅径自飞上了天,又重重落下,鲜血淋漓如雨水洒了满地。 秦赐的肩胛上犹插着剑刃,他低头看了看,便一把拔了出来,面无表情地打量一番,才慢慢看向地上跪着的那个半瞎的人。 “是谁指使你的?”他开口,声音低哑,带着冷漠的血腥气味,刀尖指着地面,犹不断地往下流淌着血水。 “……”那人还在犹豫时,长刀的锋刃已逼至眼前,他连忙惊恐大叫:“我说,我说!是、是广陵王……” 连一声轻响都未发出,长刀如月亮般轻轻在他的咽喉上割过一弯血口,那人便砰然一声倒了地。 *** 残阳如血。 四下里不知何时起了风。此处是一片破落的树林,离洛阳城已有些距离了,萧萧的风穿林过叶,振振有声。 秦束的手紧抓着车轴,指甲嵌进了木刺,她不觉痛,却只是怔怔地看着那夕阳之下,秦赐的背影。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杀人。 他的背影森冷,灰色长袍被夕照染成深深的冥漠的褐色,如血锈一般的颜色。自他的衣角不断地流下鲜血,又同长刀上的血汇作一处,默默地渗透入土。 俄而,也许是在天光收束的那一瞬,秦赐动了一动,往前走了两步,将秦束的短刀从那刺客的眼中拔出,又拿自己的衣角擦了擦。他做这些的时候神色平静,并不回头看她一眼,只用那沙哑的声音低低地道:“请您再等一等,衡州、阿摇他们会来的。” 秦束轻声道:“你的伤……” 她想帮秦赐看看伤,他却并不理她,只更加往树林深处走去。秦束心中顿时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慌,好像他即将要把自己扔在这黑暗而冷冽的荒草之间似的,手撑着膝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跟在了他后头。 秦赐蹲下身子在草丛中翻寻着,俄而开始拔草—— “你在做什么?”秦束不由得问,“这是……药吗?” “勉强吧。”秦赐冷淡淡地回答,一手攥着大把连根拔起的野草,另一手持刀挥砍着荆棘丛开道,直至找到了一条小小的溪流。 春日的溪水本是潺潺可喜,但因到了夜晚,只有一径地沉默,哑着声音从生满青苔的石头缝间冲刷而过,就好像每个人都会有两面的生命,一面是欢喜跳脱,另一面却是冷清晦涩。四方林木幽静,远的近的都笼着飞灰似的霏微的薄雾,与不知何处的蛩响一同,将这夜愈益地拉长。 秦赐随意地将兵刃丢在岸边,将那一把野草往溪水中冲洗了几过,便脱下外袍,将它按在了伤口上。 秦束注视着他的表情,而他却只是眼神更深了一些。 他仍然不看她。 秦束沉默地走过来,拾起泥土中那把短刀,也放入水中洗了洗,便收了起来。 她也已很累了。这万物倦怠的清夜,与这连飞鸟亦绝迹的死寂的树林,和片刻之前那金碧堂皇的太极殿可说是天壤之别,也可说是毫无区别。 她想休息,她知道今日发生了很多事情,她甚至也知道秦赐在等着她说一些什么,但她却说不出来。 她本来有许多种冠冕堂皇的措辞,在那一个积雪的夜晚过后,便全都失去效用了。 她应该好好地再想出一些法子拴住他的,可是不是现在。 她靠着树干坐下,看着他在溪水边擦拭长刀,衣袍脱下一半,一只袖子绑在腰间,露出伤痕累累的精壮胸膛。不知为何,她觉得安心,安心得几乎可以就在此地睡着—— “广陵王,”终于,是秦赐开了口,“为何要杀您?” 第22章 与我倾怀抱 “广陵王,为何要杀您?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