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咧嘴也根本挣脱不开,又毛骨悚然地听裴钧继续冷笑道:“吴太医,是我平日里对你太客气,还是帮你把路铺得太舒坦了,竟叫你也学会了这么两边收钱还不乐意做事儿……你就不觉得手抖么?胡黎替我去打理你们太医院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告诉过你——骗我是什么下场?” 吴太医跪在地上拉他的手,拼命求饶道:“裴大人您大人大量,您行行好,我真的只是一时迷了心窍,往后我再也不——” 裴钧一把打开他的手,不想再和他浪费唇舌,只简短咬牙道:“你作证,一个人死,不作证,一家人死,你该是知道要怎么选的。”眼看吴太医双目之中冷然的惶恐已转化为绝望,他却只抽了抽唇角,补上一句道: “你也别费心去说谎伪证或连夜逃跑了,否则……我就要寻人去见见你那戍边的儿子了。” 昏黄日暮来临,山谷中素白营帐间一一亮起篝火与烛灯,映得整片营地在小月下的草野上直似一汪漂浮渔火的海面,而营中此起彼伏的人声便如流水般和风飘来,轻而绵密,并不是每一句都能听清。 裴钧别过吴太医又去找了趟冯己如,待确认过瑞王后事的安排,便踱去关押裴妍等人的营地西北角看了看。那里周遭都是重兵把守,三司与姜越所领的世宗阁都还在临时支起的大帐中审人,外面便不会有人放他进去,裴钧也不想因此落得个妨碍公务的口舌,免得叫旁人更抓住把柄为难裴妍。抬头间,天色已然入夜,他便决定先暂且回去瞧瞧姜煊,待晚些时候姜越或崔宇出来,再寻他们问问情状。 如此,他一路从西北又往他所住的西南角营地走去,所想的都是那西北角中的审讯里该当都是何种黑暗,可经过中线时,却又清楚听闻营地主帐中传来皇家贵族笙歌夜宴的欢笑。 他忽而只觉得累。 当他回到新搭给姜煊的帐子外时,见方明珏正站在门口,一边剥红薯吃,一边盯着帐子里一个别处拨来的嬷嬷哄毡床上的姜煊擦脸。 方明珏见裴钧来了,连忙回身同他问了问情状,又低声道:“大仙儿,你家外甥一口晚饭没吃呢,就说要见王妃,怎么哄都不应,见不着就说要见你,这都到了他们娃娃该睡的时候了,可人嬷嬷来哄他半天他也不擦脸,你说急人不急人?” 裴钧还没说话,帐子里的姜煊却是个耳朵尖的,听见响动就向外看来,一看见裴钧就大叫声“舅舅”,拖着个袜子不穿鞋就扑来裴钧大腿抱住,着急忙慌地问:“舅舅,母妃怎样了?你见着她没有?母妃身上还疼不疼?关她的地方黑不黑?母妃怕不怕……” 这小祖宗吐出了一肚子的问,神情焦急又认真,叫裴钧听着看着,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向方明珏道了谢,让他再帮自己拿些衣裳用度过来,这才把姜煊给一把抱去床上放下,又从嬷嬷手里接过帕子,抬手就给娃娃了擦脸,学着白日里姜越的口气哄他道:“煊儿,你娘的事儿还要慢慢处的,舅舅先带你睡觉吧,好不好?” “可我睡不着,我担心母妃。”姜煊从他手里的热帕里挣出脸,一双哭成小桃儿似的眼睛眨了眨,溜黑眼珠盯着裴钧,拽了他袖子道:“舅舅,你救救母妃吧……坏的是父王,母妃是好人,母妃很可怜的,她没有害父王。” 明明还是这样小的一个孩子,可张口就说起的,竟已是父母相伤的惨烈家事,这叫裴钧心中不知该如何去平静,只觉是头些年中从未操心过的这些事务,忽而在今日全数袭击了回来,叫他心口发痛、头皮作麻,此时皱着眉将帕子递给嬷嬷新绞干了,又落手扯掉姜煊的袜子,抓了他一双小脚丫细细擦暖和了,塞去被窝里,这才把帕子递还给嬷嬷让她退下。 “你饿么?”裴钧问姜煊。 “我不饿。”姜煊摇头,依旧执着道:“我想见母妃。” 裴钧抬眉看他一眼,叹气,“不饿就先睡觉,要见你娘也得是明日的事,你早些睡,明日就早些来,懂吗?” 姜煊似懂非懂地点了头,乖乖由着舅舅解下外袍,而裴钧刚将他袍子拉下来,却听一个东西叮当一声就落在被面儿上,拿起来迎光一看,竟见是个小指节大的玉铃铛,雕工精美还伴了根穗子,显然不是什么俗物。 姜煊见这铃铛落出来,连忙劈手就抢过去道:“这是七叔公送我的,可不能弄丢了。”说着就把铃铛放进了外袍内襟的一个小小的暗袋里,放好还拿手拍了拍。 他拉开那暗袋的时候,裴钧看见里面还有一支短短的小笛子,便挑眉问姜煊道:“那小笛子也是你七叔公送的?” “嗯,七叔公可好了,他还给我画画儿呢。”姜煊一面点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