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橘色的烛光,雨夜之中,更觉温暖。待来到廊下台阶,齐天睿候着人回禀,岂料那人竟是收了伞,轻声恭敬道,“二爷,您请。” 齐天睿虽觉唐突,见那人已然退去雨中,便罢了。拾阶而上,正待扣门,房中传来轻轻的琴音,只是一小段谱子拨弹,而后又静了下来。齐天睿不觉嘴角一弯,笑了,这是丫头,谱子写好以后总会这么一小段一小段地试,并非没把握,却是要把各种弹法都要试试才肯罢休,有时自己自得其乐能折腾好久,一只谱曲衍出几个音韵版来,个个都精致。 轻轻推开门…… 房中铜炉熏得正暖,冉冉香薰,淡淡清梅,六仙桌旁一身粉嫩嫩的小薄袄儿,小脸寡瘦,烛光里依旧细滑如瓷,眉目越发精致;头上两只小揪揪挽得十分随意,碎碎的发散下来,毛绒绒,慵懒的小模样;此刻正低着头,手握羊毫,眼睫轻拢,乖乖的认真像极了素芳苑的深夜,陪在他身边一起合账…… 这一幕,朝思暮念,短短半月的光景已是熬得心苦,此刻映在眼中,焦渴难耐的相思似潮水涨起,可心里却压不下那一丝隐隐的不快,毕竟,丫头这一身打扮如此轻便,可这并不是他两个的卧房。 正欲推门抬步,忽见里间出来个人,银丝长衫,未结腰带,软软的质地掩不住那英挺的身型;袖口未结系,这一身更似将将披上,长衫翩翩如此随意。那人来到她身边落座,两臂拢着她撑在桌上,怀中人抬起头,拿起谱子给他瞧,“如何?” “嗯,一次比一次好了。” 她笑了,扭头,脸颊那么近,抬手轻轻揉他的眉心,他闭了眼任凭她摩挲,“怎的,我又皱眉了?” “没有。” “那你这是做什么?” “就喜欢这样。” “真是惯了你了。” 她抿嘴儿笑,靠在他肩头…… “啪!”雨声大依旧遮不住这一声,力道大,厚重的房门重重地摔打过去又弹了回来,一身的雨水寒气站在房中,把一屋子暖暖的暧昧彻底打碎。他脸色冷,一开口牙缝里挤出的语声却尽力克制,“丫头,回家。” 桌边人抬头看他,这突如其来的闯入现在两人眼中不过是一闪而过的惊讶,谭沐秋随即道,“你来了。” “嗯。” 齐天睿粗声应了声,目光死死盯着那软软的小袄儿,看了他一眼就低头弄琴谱,他这么一身的狼狈,莫说是见了心疼,此刻她竟是连起身迎他的意思都没有,纤瘦的小手握了细细的羊毫蘸在笔洗里,不紧不慢的。这几日想她想得心都疼,此刻那一腔的热忽地就蹿成了火,他强压了声道,“丫头!” 她停了手,目光锁在那滴水的笔尖,眉目如此清淡。房门大敞,外头的雨水不停地潲进来,房中静,静得仿佛能听到湿冷的雨汽一点点侵蚀房中的温暖…… “我去给你收拾东西。” 身边人轻声一句,眼见那浅浅的琥珀慢慢地泛了红,泪水似蒸起的雾气模糊了清凌的眸底,泪珠儿聚在眼睑边,似落非落,烛光里,那么亮;唇微微发颤,透出青白的颜色,小模样那么心酸,那么无助,垂了肩,连那粉嫩的小袄都裹不住周身凄凉的颜色…… 齐天睿看得不觉心一紧,也顾不得将才的怒气,忙拖着腿走到她身边,俯身道,“丫头,这是怎的了?你怎么哭了?” “天睿,”一旁的谭沐秋开口道,“你坐,我有话跟你说。” “我……”齐天睿蹙了蹙眉,“你说吧。” “不要……”她终是开了口,唇轻轻一动,泪珠儿便滑了下来,“还是我说。” “丫头你说,我听着呢。” 他抬手想给她擦泪,被她轻轻挡开,近近的,四目相接,“我……我不能跟你回去了。” “嗯?你说什么?” “我实在……受不得了……” “出什么事了?”小声儿含着泪,喃喃地,难以启齿的沙哑,齐天睿听着只觉心疼,忙道,“跟相公说,太太又欺负你了?啊?丫头?” 她摇摇头,“不是……是我心烦,睡不着,也吃不下……” “莫怕,是为夫的不是,早该请大夫给你瞧瞧,”齐天睿说着伸手去握她,“走,咱们回家,明儿就请……”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