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儿,郑重一字一顿,“臣,并不是大齐子民。” “都天明讲过。”刘诩默然。都天明早跟她提过多次,从沁县到古道,那外族武士,那些云逸和蓝墨亭关乎云扬的一系列不寻常举动,无一不昭示着一个问题,那就是云扬,有问题。只是,自己还没探问明白,但亦真心相信,云扬不会对自己,不会对大齐不利。才放纵着自己,全心相恋,倾心倾意。如今,是要重提这事吗?刘诩看着云扬郑重又沉重的表情,心中有一个想法愈加清晰,云扬对自己,该有多信任,才会把死咬了十年,甚至要埋一生的秘密,全盘交待。而这个秘密,又该多严重,要他拼着输掉一切,也要先于情爱,讲清。 “臣不是大齐子民,臣的国家是大秦。”云扬虽低,含着说不定的苦涩,“大秦,是臣的故国。” “扬儿的国家?”刘诩咀嚼着一字一句,眼中惊疑。 “是。臣,本名楚洛……”云扬咬牙道出关键。 “楚洛?”秦的国姓是楚,单名洛字?刘诩蓦地睁大眼睛。楚洛,这名字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多少次,在密报中,在文函中,甚至在她夫侍的备选名单中,出现,她竟从没有在心里留过痕迹,亦从没想过楚洛除了是个名字,也该对应着一个男子的事实。是自己有意回避,不愿多想吧。刘诩抚额。当日慎言坚持着把楚洛的资料呈给她,又一再违着自己的心意要自己留意,大概,慎言心里也是怀疑着的吧。那秦君带来的儿子,果然是假的。 ☆、出征 ------------------------------------------------------ 气流,在两人中间流动。 半晌。 刘诩苦笑,“那……朕是该称卿扬儿,还是该叫洛太子?” 云扬僵了肩膀。他仰起脸,看着面前的人。她是自己的爱侣,要倾心相待一生的人,她是他敌国的君主,亦是他的君王,生命中如此复杂却割舍不掉的人,正涩涩地看着自己。他缓缓开口,声音沉重,“陛下,臣是……楚洛。” 刘诩一怔,随即笑得更苦。 云扬垂下挂满晶莹的眼睛,声音有些微颤,“臣,是楚洛,也是扬儿。” 刘诩细觅他话里的意思,眼睛一亮。 云扬知道她意思,却更黯然。是秦国的皇子,就该肩负一国兴衰,可他在内不能侍奉双亲,对外没能保家国黎民,自问不孝不忠之事,都做了个遍。在齐生长了十余年,沐云家大恩,又承陛下爱慕,却只能以这样尴尬身份坦承心声,想到不久还将这样面对大哥一次,他深觉无地自容…… 成长中,曾经为了父皇的骄傲,母后的宽心,曾经为了大哥的期望,云父的欣慰,自己无时无刻,鞭策自省,该学会的力保无一不精,能学会的力求无一不通,学不会的、做不好的情形,在自己的生命中,从不允许发生。无时不倾尽全力,自问心安。可是,唯独面对刘诩,这个生平第一次自己选择的真心之爱,却一次次令她失望,受累。 这一刻,云扬几乎怀疑自己在古道上的决定。迷茫,无措,这种无法把握的情绪,继他幼时独自离宫后,再次令他心绪大乱。 “朕听闻十余年前,秦后宫之主不幸病故,却有秘闻传出,实是死于后宫争斗的谗害里……扬儿是那时流落出宫的?”话只说一半,她就觉得云扬缩紧了肩,浑身开始打着颤。刘诩突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极其残忍的问题。 “……算了,择日再说这事吧。”刘诩下意识的话,从口中流出。一怔下,心中越加明白,自己,真的看不得云扬这样伤心。虽然理智上告诉自己,必须问清。 云扬闭目,往昔,拽着心底最不堪的痛,一丝丝抽出。他深深吸了口气,抑住心中如潮水的翻腾。沉了好一会儿,睁开眼睛,红红的眼圈,挂着苦涩的坚定,“母亲被缢死后,臣几乎被溺毙,幸尔被一何姓内侍救起,星夜独行,想着,能永离秦境,走得越远越好……”记得当时,好像是横跨了整个大齐,一直走到了北边的边境,得遇云逸大哥……其中艰辛,总以为痛彻不想再提,谁知,开了头,也只两句便说清了,果然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云扬自嘲地弯了弯唇角。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