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一句,祈热便拿着本子记下一句。 祈凉是害怕的,可他又希望多说一些,绞尽脑汁地想要多回忆一些细节,因为他觉得,他说得多一点,他的姐姐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还是这日,下午,祈热出了屋门,被按在门前的椅子上。 陆时迦挪着凳子坐到她旁边,“祈热姐,我查了字典,都标上拼音了,你帮我读读吧。” 他把那本《倪亚达脸红了》递过来,祈热缓了好一会儿才接到手上。 她随手一翻,上面写着“五月十三日星期三晴天”,她从第一行开始读,“……为什么学校还要叫我们学习数学呢……当我们去便利商店买东西的时候,我们最需要的是钱而不是数学啊……” “五月十四日,星期四,雨天,午睡的时候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我梦见麦当劳的人在我的汉堡里面夹了一张数学考卷。” 作为听众的陆时迦跟祈凉配合地笑了笑,两个学生受家长嘱托,说一定要多笑,要让姐姐开心。 祈热继续念:“五月十五日,星期五……”她哽咽了,“晴天,今天发生了一件……很悲惨的……很可怕的……”她捂住了脸。 书本应声而落,祈凉急得立马去喊祈畔。 再往前,5月21日,喻星淮离开后的第六天,本该是他的十六岁生日,可事实是,葬礼已经过去了三天。 祈热哭累了睡过去,再醒来时已经到了晚上八/九点,她起来洗了把脸,赤着脚下了楼,到了陆家门口,站那儿不说话,把柳佩君吓了一跳。 “热热,吃饭没?”柳佩君把她拉进门,又给她找来一双拖鞋。 紧跟而来的祈畔问她饿不饿,她摇头,指着橱柜里的盘子,“柳阿姨,你可以把那个盘子给我么?” 柳佩君连忙拉开橱柜去取,她也急了,“是……是哪个?” 祈热这一刻十分清醒,说话也再正常不过,“五月份的,上面印了曹操跟马,画的望梅止渴。” 柳佩君看准了取下来,转身递给了她。 她道了声谢后把盘子带回去,刚到门口,忽地一停,蹲了下来,祈畔在她旁边,揉着她头,她无声哭了一会儿,开口是浓重的哭腔,抱怨得有些毫无道理,“爸爸,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做盘子的厂家那么讨厌,他们就不能印得清楚一点么?” 祈畔把盘子拿到手里,“爸爸给你刻清楚,以后咱们不买他们家的盘子。” 往前一日,5月20日,喻星淮离开后第五天,祈热生日。 祈家没有庆祝生日,祈热也没有出屋门,她拿着笔抄写一行行字,写一行,眼泪糊住眼睛,她便用手背抹掉,继续抄,眼泪出来,再擦掉。 她这一年的生日愿望并没有许出去。 5月18日,喻星淮离开后第三天,在欢乐桥,举行了他的葬礼。 祈热没有去。 季来烟去房间喊她吃饭,她也不抬头,握了笔的手已经发僵,她丝毫没有察觉,对着旁边祈畔的手机抄下先前跟喻星淮的来往短信,她打算抄完这个,再去陆时樾房间,借他的电脑抄下跟他的聊天记录。 季来烟坐到她旁边,轻声问道:“写什么呢?”她从来尊重孩子们的隐私,这话不是她平常会问的。 划着纸页的笔尖没停,一会儿,又停了下来。祈热抬起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眼眶瞬间泛红,“妈妈,喻星淮之前说,以后要亲手做东西给你们吃的……”一句话,已经泣不成声。 季来烟抱紧了她,将她手上的笔拿开。低头,看到另一本摊开的本子上,整两页都写着同一句话。 那句话,是喻星淮曾经安慰祈热说的,祈热知道麻涯加班到很晚,抱怨说“当大人也太累了”,他说:“那我们就不长大了。” 哪知一语成谶,世事难料,他停在了最好的年纪。 季来烟不停地抚着祈热的背,“热热,长大不是什么坏事儿,等你长大了,考了大学,你们之前说要去巴黎的,不是么?你要带着他的一份心意,去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