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才坐到左苍狼身边,左苍狼实在是起不来,将头枕在他腿上。慕容炎轻抚她冰凉光滑的长发。左苍狼仰起脸看他,问:“杨涟亭在这里,也是关心边关将士,关心陛下胜败基业。陛下为何如此着恼?” 慕容炎心下一沉,发现自己在意的根本不是杨涟亭在这里。他所耿耿于怀的,不过是她与杨涟亭的亲密。这不是一件好事,但他还是说:“你与他虽然交好,男女之防却还是须注意。” 左苍狼愕然,似乎这时候才明白他为何发怒,许久居然笑出声来,说:“主上,你是在吃醋吗?” 慕容炎俯身凝视她,一直到她笑声渐悄,方道:“嗯。” 那神色太过郑重,左苍狼一时无声,慕容炎缓缓亲吻她,冰凉的青丝铺陈于膝,缠绕了他。 等到药性全部过去,左苍狼终于能自由活动了。她坐起来,慕容炎问:“干什么?”左苍狼说:“出去巡营。” 慕容炎皱眉,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必须要经常巡营,一方面是安抚军心,其次,如果外邦有奸细混在营中,至少就不敢轻举妄动。他亲自为她穿衣,说:“我跟你一起去。” 左苍狼嗯了一声,与他一同出去。以前她治军,慕容炎没有亲眼见过。但是出营之后,但凡她经过的地方,兵士无不站得笔直,就连伤兵也没有任何颓势。毕竟是大胜西靖,燕军兵锋正盛,也难怪西靖、孤竹不敢冒然进攻。 左苍狼有时候拍拍他们的肩,寒甲之上全是碎冰。慕容炎伴着她,走过这冰天雪地、满目黄沙。寒风割面,刺骨地冷。她行走在军中,身姿却挺拔如初。两个人巡完营,她连眉毛上都是寒霜凝结的冰晶。慕容炎轻轻替她擦拭,那时候她面颊有一种病态的嫣红,目光却坚毅锐利。 他只觉得心里有一根弦,被人轻轻拨动,留下颤音绵绵不绝于耳。 如此又过了十天,左苍狼这才能够下地行走。军中全是以当初从马邑城掠夺的粮草渡过了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慕容炎送过来的粮草还没怎么动,而西靖先耗不住,大军退回白狼河以西。 孤竹随后也撤回小泉山。马邑城之危终于解除。敌军撤走的时候,外面天气奇寒,几乎滴水成冰。营帐外倒挂的冰棱,粗的有手腕粗,细得如手指细。左苍狼摘了一根在手里,真冷,冻得人手指发麻。却就是不忍心丢弃。 慕容炎说:“扔掉,回头又生病。” 左苍狼往前走,说:“我现在是骠骑大将军,你只是我身边一个杂兵。敢用这语气跟我说话,真当我治军不严啊!给我脱了衣服,沿着营帐跑一百圈。” 慕容炎笑,说:“可以啊,等孤回晋阳之后,你每天跑五百圈。今天就减掉孤那一百圈,剩下的四百一会自己跑去。”两个人一边斗嘴一边往前走,不知不觉,来到马邑城的城头。 马邑城外就是平度关,冰封的白狼河如同一条玉带,周边是零星的绿洲,然后便是满目黄沙。城头寒风割面而来,沙入城郭,更显荒凉。 城下的袁恶和几个士兵在烧竹子,发出噼哩啪啦地声响。一抬头看见左苍狼站在城头,离得远,他没认出慕容炎,只是高声喊:“将军,今儿个除夕,下来放爆竹啊!” 左苍狼微笑,说:“不了,你们玩。”然后转过头,对慕容炎说,“今天除夕啊。” 慕容炎说:“是啊,咱们左将军这个年过得可不怎么好。” 左苍狼环顾四周,说:“但总算这个新年礼物还不错。” 慕容炎说:“你赠孤一城,等回到晋阳,孤封你作大将军。”大将军便是温砌的军衔了。左苍狼说:“不要,陛下如果真的想封赏属下,若干年后,倘若天下大定,而微臣仍在的话,陛下就赐微臣在此戍边终老吧。” 慕容炎怔住,老旧的城墙之上,四目相对,云淡风轻的对白,突然有些悲凉。此时此刻并肩而立、共度新岁的人,没有未来。似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