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萱萱已经很难从张舜身上看到多少个人意志的流露——那个会私下跟他起小矛盾,会赌气跪在花园里不动的少年内侍仿佛随着吴有德的死直接蒸发了。 他成了个影子,该紧随在秦晅左右的时候默默跟从,该的隐遁的时候绝不出现。 就像现在这样,明明所有的话他也都听到了,愣是跟木头人似的,一点儿惊讶或者喜怒都瞧不出来。 邵萱萱猛地站起来,重复道:“我不相信,你才刚刚回来,怎么知道……” “你以为我不在这里,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秦晅不耐烦地打断她,“你爱信不信,要哭丧也得等我听不到的时候,别给我在这找不痛快。” “你……”他要是一口咬定方砚已经死了,或者真拿出点什么东西来,邵萱萱还会觉得他在骗人,可这样一副懒得解释的模样,却看得她更加心惊。 连刘简也说,方砚命该如此。 纵然他真的尚在人世,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秦晅发了一通火,解了外衫,吁了口气。他半天听不到邵萱萱说话,转过身,却见她仍旧如刚才那样站着,眼眶通红,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落,竟没一点儿声息。 他冷笑一声,自顾自上床卧倒。 张舜看了邵萱萱一眼,按着秦晅的习惯将屋里大部分灯都熄了,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屋里彻底安静下来,邵萱萱因为哭泣而有些粘滞的呼吸就显得尤其明显。 她茫然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因为突然而来的黑暗而模糊的视野又逐渐清晰起来了,才慢慢挪动脚步走到门边,“吱呀”一声拉开门,走了出去。 雪停停歇歇,不知何时又在地上铺了一层银霜,檐下附近的台阶更是结了一层薄冰,踩上去“咯吱”作响。 邵萱萱浑然不觉,经过一棵桂树下,树杈摇曳,落了她一身的雪沫。她甩了甩头发,正要抬手去拍,视线瞥到肩膀,正瞄到一片极薄的纸片,雪片一样同积雪一起黏在他肩膀上。 邵萱萱心头一跳,装作不经意一样抖去袍子上的雪,借着掸去肩上残雪的动作将纸片攥进了手心。 一路走出了这个小院的门,才借着月光看清了纸上的六个蝇头小字。 风沙城,伽云寺。 这是……邵萱萱握紧了手心,又展开看了一遍,这才将纸片揉成一团,塞进衣襟里。 这人的意思,是方砚还活着? 方砚人在伽云寺? 可伽云寺不是已经烧毁了吗? 而且,到底是什么人,敢在秦晅的屋前给自己传递消息? 明知这纸条来历不明,疑点重重,“伽云寺”三个字,还是深深地烙印进了她心底。 她迟疑地打量被白雪覆盖的院落,凝着白霜一样的月轮,黑影重重的马厩。 她连马都不会骑,压根没有孤身一人去风沙城的能力。 她在现代社会学到的那些生存技巧,到了这里一无是处,菟丝花一样的软弱,遇到的又是秦晅这样强势而手段残酷的人,是以除了低头,还是低头。 靠着牺牲自尊换取各种存活的机会,靠着妥协求得呼吸的夹缝。 她将手探进怀里,摸到了那盒银针和匕首,腰间也还悬着那袋飞蝗石。 这一试,无论成功与否,定然都要惹得秦晅不快的——她现在也看出了他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