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名字则更多。 在王家庄,她是丫丫。在王府,她是吉光。而归根到底,不管叫什么名字,她还是她,那在坟山埋着的王氏和状元公徐世衡的独生女儿,徐翩羽。 将背上的竹篓用力往上提了一提,徐翩羽挺挺肩,慢慢往坟山的方向走去。 虽说明儿才是她娘的忌日,翩羽却觉得,她应该多去看看她娘。何况去年夏天她原就跟王明娟说好要去看她娘的,却因着她爹的事叫她失了信,如今她回来了,自然该补上失信的那一回。 六姐和舅妈原都说要陪她过来的,翩羽却想跟她娘单独呆一会儿,便劝阻了众人,独自一人上了山。 转过山角,再爬上一道矮梁,那片向阳的山坡,便是她娘的坟茔了。 昨晚下过一场春雨,直到此时天色仍是阴阴的,翩羽一边小心避让着地面上的水坑,一边往她娘的坟前过去。等她抬起头来时,这才惊讶地发现,她娘的坟前竟立着个高瘦的人影。 料峭的春风下,那人一只手垂在身旁,一只手扶着墓碑,仿佛在跟那坟里的人低语着什么似的正垂着头。那远远的树下,似乎还站着个老仆。 翩羽的眉不由微微一蹙,她再没料到,她娘的坟前竟会有人。只是这人的背影一时叫她分辨不出来人到底是谁。她忙提着短袍下摆绕过一排灌木,歪头看向那人埋在墓碑前的脸。 而她还没能看到那人的脸,就只见那人的肩微微耸动起来,那低垂的头也渐渐靠在了墓碑上,看着仿佛是在落泪伤心的模样。 翩羽忍不住就重重走了两步。 偏那人似正哭得专注,竟没听到她弄出来的声音。 她只得清了清嗓子。 那人才忽地如受惊般从墓碑上抬起头来。 而那张涕泪横流的脸,忽地就令翩羽浑身一僵。 这在她娘亲墓前痛哭流涕的男人,竟是她爹,徐世衡! 徐世衡看到她也吃了一惊,忙背过身去擦去脸上的泪,又转过头来讪讪地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翩羽冷着一张脸瞪着他,“我不在这里能在哪里?!” 徐世衡被她瞪得一阵尴尬,低声下气地对她解释道:“前些时候风声不对,我怕你吃亏,就去找景王,想要接你回来,偏王爷说他已经把你送走了,又不肯告诉我把你送去了哪里,我正着急着,却是没想到你竟会在这里。原来他放你回了王家……” 他的话,却是叫翩羽听得一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皱着眉头道:“王爷不过是放我个假,等替太后守完灵,他自会来接我。” 她的说法,也叫徐世衡一阵皱眉。翩羽不知道,他却是知道,这一回景王受罚全是因为她。也亏得圣德帝只轻描淡写地罚周湛去替太后守陵,且所用的理由是“尽孝”,而不是那些弹劾奏章上的罪名,不然连翩羽也讨不到好去。 显见着周湛把翩羽送走,是不想她被裹胁进这件事去,如今见她竟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徐世衡一时也拿捏不准是否要告诉她实情。 就在他犹豫之际,翩羽冷冷又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我娘才不愿意看到你呢。” 说着,却是再不肯看向徐世衡,转身将背上的竹篓卸下,又看着那坟前徐世衡所供的香烛祭品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把那些东西推开,只将她带来的祭品一一在坟前摆好。 她那里专心摆放着祭品,徐世衡则默默打量着已经好久不见的女儿。 就只见这会儿翩羽仍做着男孩的装扮,头上是那仿佛千年不变的马尾辫,长长的刘海覆着眼,身上一件青莲色内发烧的及膝短皮袍,脚上一双羊皮小蛮靴,显得甚是英姿飒爽,却是叫徐世衡看得一阵皱眉。 想着前段时间的弹劾风波,他那眉头不由皱得更紧。以前他只担心翩羽的行为会带累到他的名声,经此次风波,他则实实替翩羽捏了把汗,生怕这孩子的任性害了自己的性命。 此时翩羽已经摆好了祭品,正在那里向着王氏的坟叩头行礼。 看着那坟,徐世衡心头一阵抽痛,暗叹一声:罢罢罢,只算这孩子是我此生的冤孽了。想着,便也随着翩羽一同向着那坟弯腰致礼。 翩羽磕完头,一抬头,却是才发现,那徐世衡竟跟着她一同向着她娘的坟在行礼。她心头顿时一阵火起,过去便是一推徐世衡,怒道:“你做什么?!你还有什么脸来给我娘见礼?!我娘也不要你的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