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的眼睛和鼻子,对于天下的事,依靠着亦失哈,朱棣尽都掌握。 这一次,他似乎不只是考验着太子,同时也在考验朝中的百官。 亦失哈接着道:“朝中对此,颇有非议……” 他本是低垂着头,说这番话的时候,又小心翼翼地看了朱棣一眼。 其实不到万不得已,亦失哈是不愿意背后说人是非的。 可现在……情况有些不同,至少亦失哈是十分担忧,这位宋王殿下,对朝鲜国和倭国似乎好的过了头,这已经超过了朝贡予以赏赐的范畴了。 亦失哈希望这个时候,趁着朝鲜国和倭国的使节尚未登船时,将这些贤才截住,免得将来留下什么隐患,到时……他张安世只怕更要遭人非议了。 朱棣终于微微张开了眼睛,看着他道:“非议?” 亦失哈道:“许多人说……宋王殿下……如此鼎力支持藩国新政,虽说倭国与朝鲜国恭顺,可终究……” “哎……”朱棣点点头。 他自然晓得这些道理,人心险恶,何况是外邦,即便再如何恭顺,可说到底,许多人连自家的兄弟以及近邻尚且不敢轻易信任,却对外邦人有一种说不出的信任感。 所谓远香近臭,大抵就是如此。 朱棣是这辈子,有着数不清的阅历,自然觉得此事有些不妥。 在他看来,连宗亲的藩国,也要有所提防,朝廷对他们要有所制约,何况是朝鲜国与倭国呢! 退一万步,朝鲜国且也罢了,倭人可是狼子野心,明初时的倭患,也曾闹的人尽皆知,死伤了不少军民百姓呢。 朱棣皱了皱眉头,忍不住站起来,来回踱步起来,显得心事重重。 亦失哈犹豫了一下,最终道:“要不陛下下一道旨意,将人给请回来?听闻似郑晨这样的大贤,对新政了如指掌,乃是天下对新政了解最透彻的人。他所著的书,被人视为新政的宝典。此番入扶桑,不啻是让李斯进了关中,至于其他的贤才,奴婢也教人打探过,无一不是满腹经纶,乃是近来新学最有力的推手。” “这些,可都是京城里久负盛名的人物呢,他们的书,十分高深,奴婢拜读过一些,虽看不甚懂,不过却也为之折服。奴婢在想,陛下……” 朱棣听到这里,却是沉眉,摆摆手道:“这就不必了,朕既教太子监国,此事也是太子准了的,此时若是将人召回,岂不是多管闲事?朕现在只看结果,其他不论。倘若当真因此而滋养了朝鲜国与倭国,这个损失……朕还受得住。” 亦失哈迟疑了一下道:“奴婢担心的是宋王殿下,一旦如此,千秋之后,必得骂名。” 朱棣笑了笑道:“你这奴婢,倒是连人家的名声,都已顾虑到了。” 亦失哈一脸真挚地道:“陛下,奴婢侍奉了陛下这么多年,陛下便是奴婢的主人,太子便是奴婢的少主,至于宋王殿下,既是陛下的腹心,自然而然,也是奴婢的……” 朱棣摆摆手打断他道:“好啦,好啦,朕知道,朕都知道,只是眼下……还是再看看,看看再说吧。” 亦失哈只好道:“奴婢遵旨。” 朱棣却是突的感慨地道:“朕啊,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今日可以召回一次,亡羊补牢,可过不了几年,等朕真的要去见太祖高皇帝时,谁又能亡羊补牢呢?”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才又接着道:“所以朕才如此,若是实情办好了,朕心里放心。即便太子和张卿家事情没办好,也借此可以让他们吃一个教训。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教训更值钱了,人不栽跟头,就会目空一切,妄自尊大的。” 亦失哈一脸敬佩地道:“陛下深思熟虑,奴婢实在钦佩……” 朱棣却不吭声了,顿了顿,他坐回了御桌跟前,随手取了一份亦失哈送来的东厂奏报,又开始细细看了起来。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