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平莛接过笔,手腕轻轻颤了一下,而后稳稳地落在牌位正中。 一笔一划。 【显妣讳陈氏雁知莲位】 左下角。 【儿莛敬立】 陈老爷子眼睛不太行了,凑近了才看清内容,一见之下勃然大怒:“混账!你这是在咒谁死!” 门外人听见动静齐刷刷地冲进来,沉平莛扔了笔,清脆一声响。 亡者有孙无长方写为“显”,否则就只能称为“先”。他是陈雁知的父亲,还活得好好的,何况他沉平莛哪里来的孩子,能让陈雁知当得起一个“显”? “母亲死前就说过,不想和沉家人再扯上任何关系,”沉平莛的声音听起来和冬雨一样冷清,“她怨恨父亲,也怨恨生了我。” 一句话说得满堂气氛凝滞,陈老爷子急促地喘了几声:“你——” 陈世英连忙来扶:“父亲!别动气,小莛只” “我想和母亲待上片刻,”沉平莛道,神色淡淡,“二舅,扶外公出去吧。” 陈世英恨他放肆,轻轻咬了一下牙,到底用力扶着陈老爷子往外走。 陈汉辞是最后一个离开的,离开前起身关上了祠堂的门,门合上之前,他看见一双幽幽的眼睛。 一声闷响,天光被遮了大半,吱呀一声,大门也掩住了。 沉平莛拎了一下膝边的裤子,慢慢跪在了陈雁知的牌位面前。 长久的静寂,香火的味道沉得人直不起身。 “母亲。” 他唤了一声,没有下文。 烛火跳跃了一下。 “母亲,”他又唤了一声,而后似有恍惚,“姆妈。” 回声空荡。 “伊弗乐意不清不爽跟是那,早辰光那勿欲人家嚼舌头,避了桑头,伤伊心交关,”他声音很低,“姆妈,是那惹厌,伊弗肯回转。” “实那拎勿清爽……” “伊弗实欢那嗯。” 雨又大了,砸在屋檐上,颗粒滚过。 母亲,她不喜欢我了。 最后除夕年夜饭没有开在欧洲,因为黎朝安带着自己超过二十个的过命兄弟过来蹭饭了。 虽然她带来了很多东西,是件好事,但是崔乔做饭做得真有点心头悲凉,感觉自己完全成了家庭主夫,老爷待客的时候还上不了桌子的那种。 “阿鸿,不介意吧,他们都想来看看你,”黎朝安解释,往他们的房子地基看了两眼,递来一个盒子,“送你的。” “谢了黎姐,”宁昭同笑得特别漂亮,“不介意,但你能不能管我叫阿宁。” “臭讲究,”黎朝安骂她,倒是笑着撸了一下自己的寸头,“走吧,晚上陪我喝两杯。” “没问题,不过你让你兄弟说话注意点儿,我长辈也在。” “长辈?” 黎朝安看见崔青松和吴琴了,眉毛一皱:“我靠,你还真把爹妈往西非带啊?” 宁昭同有点乐,邀约着她往里面走:“我养了个小的,独生子,人爹妈不放心。” 小的? 说这个黎朝安可不困了:“哪儿呢哪儿呢,给我看看!” “不给,你看了要抢我怎么办?” “?”黎朝安笑骂一声,“说他妈什么几把话!” “妈妈不用担心啦,安安阿姨喜欢手无缚鸡之力的高知漂亮男人,”宁瓅从后面端着果盘过来,朝黎朝安挑了一下眉毛,“崔叔叔学历不够,高攀了。” 黎朝安一见她头皮就紧了一下:“能不能别叫我安安阿姨。” 沉老鬼这闺女怎么养的,张嘴一句安安阿姨,多坏她杀伐果断的酷姐形象。 宁瓅狡黠一笑:“你让倪叔叔跟我说我就改。” 倪—— 妈的,她甚至连倪南的事都知道。 黎朝安真有点怵这小丫头,连忙换了话题:“你那小的叫出来我看看,我就不信有缚鸡之力还能好看到哪里去。” 宁昭同还没出声,宁瓅又道:“安安阿姨,只有男人才希望自己的女人都手无缚鸡之力。你看看北魏冯太后和叶卡捷琳娜大帝,那男人找的,都是床上床下都能用的。” 宁昭同:? 黎朝安:? 宁昭同轻轻给了闺女一下:“欠教训了是吧,什么话都敢说。” 宁瓅嘿嘿一声:“我去帮崔叔叔做菜。安安阿姨!晚上咱俩多喝几杯,你跟我聊聊婷婷当年的事啊!” ……黎朝安有点麻了。 不是,真的,这闺女到底怎么养的,要当着老爸现女友的面问老爸前女友老爸当年的事?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