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讨贼,子不復仇,非臣子也’!” 因这事,失去兄长爱女的李璋再也隐忍不住,衰老的脸庞承载着无尽的眼泪,声音微微发颤,可怜的像是无家可归的人,心头悲痛难以复加之际,更是连跺两下脚,以此来疏解这抽心呕肠:“大娘娘可知,五姐因何死的?她看见了,她一切都看见了!” 年近五十的天子,在母亲面前,又变回了哭喊质问的幼童。 王太后怔住,看见了?五姐那时不是被哄睡了吗,她不是把人留在了偏殿吗,为何还会看见? 她竭力苦心积虑想要忘却的旧事,便这么铺天盖地的袭来,她呲牙扶头,好像回到了十九载前的那场端阳宴上,小娘子一眼便瞧出祖母的伤心欲绝,上前去搂着安慰,怎么也不肯离开。 不需任何一句话,所有真相都已明了。 李璋癫狂大吼,猩红泪眼:“娘娘为何要这么做!二哥是你亲生的!” 他收起脾性,坐在这至高处,做世族眼中最满意最听话的皇帝,牺牲儿女,为的就是要重振皇权,扳倒三族,再为兄报仇。 可如今,要如何报。 王太后端坐在椅上,仅靠扶着椅手,才能维持着这最后一点的体面:“因为我出身琅玡王氏。” 二十载前,那场使得她形虽未成槁木,心却如死灰的密谈,好似陵江水那般再次淹没了自己。 “母杀子从何来?道奴也是王氏的血脉!” “皇后自个问问,他可还认母族舅氏?好一个监国太子,上来便要拿母族开刀。”王氏族长怒瞪着眼前这位文帝皇后,“琅琊王氏几百年的根基怎能毁在一个黄口小儿的手中,若要叫我出手,莫说全尸,连发丝都要烧个干净,一把扬了!” “皇后出身哪里,长在哪里,凭借什么活着,心里都得掂量个明白。” 妇人啜泣不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哭什么哭?王氏不以女眷入宫谋仕乃族规,凡为王氏子弟皆要熟知,但你自个偏偏要嫁进兰台宫去,还生出了个这样的儿子!” 昭德太子监国期间,王氏不止一次派女眷入宫找她,要她制止这个儿子的所作所为,直到前朝君臣已想要彻底消灭世族,王氏族长终再也坐不住,亲自来了。 她杀,便留个体面;王氏杀,则如何解恨如何来。 而王氏代表的是天下世族,她已是别无选择。 她退住蓬莱殿,不愿见先帝,是无颜敢见,二哥出生时,小小一团,脐带还未剪断便先抓住先帝的手指,使得先帝喜不自胜,赐小名为道奴。 他们二人最爱的儿子,被自己给亲手毒杀了,本就重病缠身的先帝更是因此悲恸过度而崩。 多少个夜里,望着这双手,都想寻死,故拒绝看医,可后来建邺开始流出道奴为四哥所杀的谣言,更堂而皇之的猜测是四哥不让生病的她吃药。 道奴已死,她不能叫四哥背上弑母之名。 李璋忽问道:“二哥端阳当夜便死的,为何第二日才有丧讯传出?” 他之所以不怀疑五姐看到,便是因为二哥身边的舍人亲口说太子当夜安然无恙的回了东宫。 王太后只是痴呆的看着殿内一角,她也不知在兰台宫饮毒而死的道奴,为何会出现在东宫。 前尘旧事,何必再提。 道奴只恐已托生,定是已托生,所托人家必如他所愿那般兄友弟恭,父母仁爱,长乐未央的活至长寿。 老妇不言,李璋便自问自答:“因为二哥孝廉,他爱大人与娘娘,可比起先帝,最爱的是娘娘,二哥初入主东宫,便哭着找母亲,所以即使明知母亲欲杀自己,却还担心母亲会因此受罪受难,臣甚至不敢想二哥究竟是如何度过那最后半月的,一日一日的等着亲生母亲来杀。” 天子哀嚎着仰头问灵:“二哥啊二哥,你为何要生得如此仁孝!” 王太后苍老的瘦到只剩皮包骨的手捂着心口,又捂肚腹,最后竟是从椅上滑落,一副骨头砸在地上,像是肝肠都已断了,又像是万箭攒心,呼天号地却没有丝毫的声音发出。 道奴,你恨恨阿娘罢。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