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黑色的棋子落于棋盘上,轻微的撞击声惊出虞德年一身冷汗。 周尚书又语调缓慢地补充了一句:“陛下也纵得了他这么做。毕竟……”他抬眼笑看虞德年:“那是云中殿下交给你工部的产业。” 虞德年颤手抓了几次棋子,才握住了一颗白子。 “当年云中殿下给你们工部新的扎染技巧和扎染颜色,还有那风靡京中各家的木质积木玩具。不就是要以这几样的利润,去补贴那些农具的亏损。这些新玩意,京里京外年年风靡,京城的新式布料在外可是及受追捧的。怎得反而平不了账了。” 周尚书端起一旁温着的老寿眉,慢慢饮了一口:“虞老弟啊,你工部难,我也知道。可你工部的手要是伸得太长……贯容的脸面也不够用啊。” 走出周府时,虞德年耳朵里还响着周尚书最后的忠告:“陛下年幼,不知百姓饥寒,是以暂时忽略了这些问题。可等蔺指挥使回京,那可就不是几张弹劾的事儿了。” 蔺获去岁冬领着金甲缇骑们离京,就是为了处理各地高门大户垄断囤积粮种、压榨百姓一事。 算算时间,现在春耕已至,他莫不是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 虞德年急忙忙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大步往工部衙门走去。 周府内,老寿眉已经被翻滚的茶汤煮出了浓茶色。 周尚书跟前还是那一局没有下完的棋。可他已经对这局棋没了兴趣。 他坐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看着天上的景长嘉。 看这位年少的郡王将代耕架一一拆解,那些拆下来的零件便漂浮在他身侧。细节清晰得便是他这般老眼昏花之人,都能将之看清。 等到天上明瓦暗淡下来,他让人将府里会些木工砖瓦活的下人通通都聚了起来,问:“今日云中殿下所教之事,可都会了?” 下人们低着头,闻言就道:“心中已然会了。上手做的话,许是要摸索一二,也能做出来了。” “那你们便一人做一架出来。”周尚书说,“做得好的有赏。” 下人们一听,双眼一亮纷纷应了声好。 周尚书看着他们喜滋滋的身影,心下明白今日过后,这天下善木工之人,恐怕都会做这个代耕架了。 “殿下啊……”周尚书抬头仰望着已经暗淡下来的明瓦。 “而今光尽尘生,你这般劳心费力,又能撑得了几时啊……” 景长嘉也不知道能撑几时。 也是这一年景长嘉才发现,杨以恒的脾气像极了他的父亲。情绪一上来,便什么也不管,更是什么也不顾。 也不知道怎么就能从基因库里全抽中了他爹的狗脾气,没继承他娘一丁点。 但他能撑一时,也好过一时。 至少在他走之前,弘朝百姓的日子是一年好过一年。日子既蒸蒸日上,总不该叫别的给毁了。 生灵涂炭四个字落在纸上,只是轻飘飘的几笔。可落在弘朝百姓身上,或许就是半生的流离。 景长嘉站起身,将再次组装好的代耕架放在了书柜里。 小巧的木质玩具衬着背后黑色的大块头专业书,倒也显得和谐。 他后退两步看了几眼,又调整了一下代耕架的位置,才满意的关上了书柜的玻璃门,又离开了书柜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外套,准备出门。 在库贝纳时,他说回国要请封照野吃饭。 可等他这个大忙人真的回了国,还要等更忙的大忙人调整时间。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