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竹梆子敲过,李青溦行出院中,开了南侧一荒芜的小门,倚着门槛打量一眼。外头虽无宵禁,到这个时辰到底是黑沉沉的。 她拿出那枚骨哨吹响几声,坐在门槛半晌,外头没什么动静,正有些失望,突听见几声沉稳的脚步声。一道着月白团花直裰的身影从小巷尽头行了过来。 李青溦抬起头,撞进他浅色的瞳中,轻轻勾起了唇角。 陆珵远远地便看见她。 夜色浓浓,有冷风吹过。 她如云绿鬓绾成如意髻,露出一张光洁莹润的小脸,身上着一件浅蓝色的长裙,裙裾上用银线和珍珠勾着几株玉兰。 她脸色几分樱粉,支颐折腰坐在台阶上。正是浓重夜色里漫过来的一汪淡月。 她是专等着他的。 似少有人等着他,陆珵倒是有几分怔忡,方走到她跟前。 李青溦见他之前有许多话要说,见了他一时之间倒是全都忘了,只是弯着唇角笑。半晌她才回过神,鸦黑卷翘的睫轻轻一眨。 “我本来只是试一试,未想到你真的能来,倒是做梦似的。” 陆珵回她:“我在宗正寺,离这里并不远。” 他话说完,又一阵冷风过来。 立夏本就阴晴不定,今日又是阴天,倒是刷刷地落下一片雨来。她忙站起身拉他到屋檐下躲雨。 二人挨得近了,陆珵鼻端一丝若有若无的梅花香,又闻着一股甜甜的酒气,知她今晚缘何傻笑了,轻言道:“你饮酒了。” 李青溦眯眼笑:“一点点吧。” 他一身银纹直裰上落了雨珠子,湿了一片。李青溦掏出帕子轻沾掉水滴,突鼻尖翕动,笑言:“你不也饮了吗?” 陆珵应了一声:“家宴,礼节难却,但也只一点点。” 李青溦一时又笑起来。 笑了好几声自己倒是觉出几丝傻气,又抿住唇了。 二人立在檐下,外头雨幕如帘。 李青溦道:“这几日雨是有些多。” “伏夏闷热,雾气又多,片云可致雨。” “待会儿便会停。”他抬眼打量天上淡了一层的雾气,”他伸出一把骨节分明的手接屋檐上的雨滴,“明日当是个晴天。” 李青溦好奇道:“为何。” 陆珵道:“急雨易晴,慢雨不开。一场雨下来雾气也散了很多。” 细雨蒙蒙风动影珊。 二人一时未语,静听雨幕由重便浅。 陆珵低眉看她,她微微低垂着头看远方,脖颈里抻出的半截脖子,润生生的花梗一般,了。很有几分鲜活的样子。 陆珵问道:“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有东西要…”李青溦轻捏捏腰间香包,正要拿出来,突动作一滞,拍了下自己额头。她倒想起来了,她是拿了香包,可那香丸可还是在屋里头香案炉子上呢。 她脸上似又恼怒,陆珵问道:“怎么了?” “本是想送你东西来着,只是忘记带了。”她看了看外头的雨幕,突轻笑一声,“不若你去我院子里拿如何?” 今日的菖蒲酒虽说甜甜的,但到底是酒。她有几分醉意,说话倒是直接了许多。 若是平日里她有这种想法,却也不好就这般说出来。 陆珵果怔了一下,她突然拽着他的手,推开角门带他进了院中。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