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还是没能知道沉祐翎忽然想起她妈妈的原因,一方面是她的状况已经好多了,没必要再问下去,一方面我也怕碰触太深,反而逼使她再度闯入那看似已随时光消散,实则如影随形的阴霾之中。 那种创口表面上结痂了,偶尔受撕扯依然会流出汩汩鲜血的感觉,我懂。 可是,若说我不想瞭解箇中缘由,那是骗人的。 隔几天,老姊又打电话来,问我到底去领包裹了没,而我压根儿忘了这件事。 「须要我拿通马桶的盐酸去帮你疏通记忆神经吗?」她在电话那头问,我闻到火药的味道。 「你不是说那是未爆弹?我等着看我们收发室被炸掉啊!」我刚上完两节选修课,阿光没修这堂,同堂的沉祐翎也跟人有约,所以我独自从教室走出来。外头的开放空间人声沸腾,无法好好讲电话,于是我又折回系馆内较无人烟的中庭。 老姊冷笑一声,「那是远端遥控的,我会等你领了再让它爆炸。」 ……很好,我认输。「你到底寄了什么东西给我啦?」 「现在去领不就知道了?」她又说,卖关子不愿意告诉我,「今天一定要去领,敢让它放到过期你就等着回家被我修理。」 啊哈!从这句话可以判断出她铁定是寄了什么吃的给我。 「好啦!等等回家我会顺道去领。」我应允。 「那好,我要准备出门上课了,先这样──」 「姊,等一下!」脑海中没来由地窜出一个想法,我连忙叫住打算收线的老姊。 「怎么了?」 「呃,问你喔,你碰到什么情形会想到妈?」 可能是我的问题太怪异也太突然,过了半晌老姊才狐疑地说:「你问这干么?」 「就忽然想到,问一下啊。」我回答得有点心虚。 老姊沉吟了老半天,一个人在另一头嘀嘀咕咕,好像我问她的并不是个马上就能答覆的问题,而是高等微积分的习题。 等了一阵子,我本想就此打住,叫老姊先去上课的时候,她平静的嗓音就透过话筒传来,「嗯,几乎每天都会想到吧。不过不只是妈妈,还有爸。」 轻哼了一声,我不怎么意外这样的答案。 因为我也差不多,只是频率没那么高而已。 于是我换了一种问法,「那……没什么情境会想得『特别用力』的喔?」 「特别用力?」老姊的语气更不解了。 「就是会想很久,甚至想到让你很难过的那种。」我再度解释。 老姊「喔」了一声,尾音拉得很长,「看到有爸妈陪小孩子盪鞦韆的时候吧。」 「很羡慕?」我追问。 「不只。」像在陈述什么很开心的事情般,老姊的语调竟有些跳动飞扬,「我们家附近那栋商业大楼,以前是个公园。你可能忘记了,不过上幼稚园之前,爸妈傍晚都会带我们去那里,你跟我一人一座鞦韆,他们就在背后推。」 我愣了下,依稀有些记忆从脑海深处被掘出,我们一家人的脸孔、一连串的影像,飞快地自我眼前掠过。不知不觉地望向天空,我想像着从前坐在鞦韆上,以为盪高一些便能触摸到的那片晚霞,以及縈绕在耳边的笑语。 如今只能追忆。 「所以,」停顿了一下,老姊轻喃道:「是思念……大过于欣羡啊。」 心头一突,我微微睁大双眼。老姐所说的话,竟让我胸口產生强烈的共鸣感。 真正啃食心灵的,是我们倔强不愿承认的思念,无论长到何种年纪,都无法割捨的孺慕之情,悠远流长,绵延不断。 即使我们自以为独立了,灵魂却仍有某部分是个孩子。 结束通话后,我在中庭佇立良久,只为沉淀心情和理清思绪。 难道昨天的意外,意外触动了沉祐翎思念的开关,使她把持不住情绪而落泪吗?但是,这似乎无法完全解释她的恐惧和悲伤,昨日她的失常,背后肯定还有我目前捉摸不到的理由。 一边思索,我一边起步离开中庭。 拐回方才上课的那间教室时,映入眼帘的画面促使我停下了步伐。空盪盪的教室外,沉祐翎和隔壁班的一名男同学相对而立,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说更明白一点,就是尷尬加上脸红。 当然,沉祐翎看起来还是比较镇定。 原来她指的跟人有约,对象居然是隔壁班男同学啊?他们两个人现在的气氛是怎样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