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袖边缘竟无淡雾依附,她心中慌张极了,不顾蒋先明在身后的呼唤,提裙朝大门跑出去。 天色微白时,翰林学士贺童一如往常那般来接老师入宫,他被老内知迎入庭院,便见张敬穿了一身整整齐齐的紫色官服,他立即上前,为老师戴好长翅帽。 “老内知是怎么了?” 贺童转脸,看见跟随张敬多年的老内知刘家荣眼眶发红,便有些疑惑。 “他昨儿陪我熬了一夜,你看他,熬得眼睛都红了。” 张敬瞧了一眼老内知,语气平淡。 老内知喉结一动,低下头去,“是啊,人老了,不中用了。” 贺童也没多想,正欲请老师先行,却见檐廊尽头的昏暗处,似有一道身影跪在那里,他一惊,“老师,他……” “你别跪着,起来。”张敬也不避讳,朝那人道。 贺童看见那人站起身从阴影里走出,是个中年男人,但他却认不出此人。 “这是钱唯寅,今日入宫,我得带着他去。” 张敬理了理衣袖,说道。 “可张公,董耀他还不知在哪儿……” 钱唯寅面露担忧。 张敬闻声,看向他,“他来不来,其实不重要,你来了,才是我的意外之喜。” “老师,您带他入宫做什么?” 贺童根本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 张敬不言,他只是将身边这个学生端详了一番,朱砂红的官服,戴得端正的长翅帽,“我有些诗稿,明日你来,帮我整理。” “学生记下了。” 贺童点点头。 从张府到皇城的这段路,贺童已经习惯了老师的沉默寡言,只是他总会打量一下坐在对面的钱唯寅。 他认得此人身上的衣裳,分明是他老师的。 他猜不透老师为何要带此人入宫,不知为何,贺童心中颇为不宁,尤其是马车停稳在宫门口时,他见钱唯寅下了马车,一掀衣摆便跪了下去,大喊:“罪臣钱唯寅自陈罪书,请见官家!” 他应该从未如此嘶声力竭过,颈间的青筋都鼓起来。 “老师,他这是……” 贺童回头,却见张敬神情平静,只道,“不必管,你我入宫便是。” 贺童一向不会违逆老师,他扶着张敬下去,绕过那钱唯寅,快要走进皇城里去时,他听见身后的动静,回头一看,那钱唯寅已被数名禁军制住,正朝宫门这边押过来。 “老师,您不去政事堂吗?” 今日不必早朝,张敬入宫也应该是去政事堂才对,可贺童见他却并不打算往那边去。 张敬摇头,“我得先去见嘉王,你不必跟来,先去政事堂吧,我一会儿便回。” 贺童停步,他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却又十分迷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慌张,见张敬拄着拐步履蹒跚地往前走,他不由唤了一声:“老师……” 张敬停步,回头看他。 皇城之内,天光仿佛又明亮了些,晨雾浅薄,缭绕于这片碧瓦红墙,张敬双手扶在拐杖上,“贺童,我让你整理的诗稿,你一定要好好做,知道吗?” “我知道。” 贺童应声,“我等着为老师再做这些事,等了十五年。” 这一句话,竟逼得张敬眼眶发热,他点点头,向来古板严肃的面容上浮出一个笑,“你一直是我的好学生,但我想问你心里,是否在恨一个人?”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