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大火熄灭。 精巧的宫殿化作一片焦黑废墟,残破的梁柱和屋瓦,微微星火在馀烬中闪烁。 一道旋风把烟尘捲进空中,半边天染成了灰黑色。 天快亮了。 算算时间,湖衣和许逵等人应已出城。 此刻朱玹终于知晓为何父王阵亡于土木堡后不出百日,他的母妃也随之溘然长逝。 母妃死于心碎。 他的父王深爱着妻子。 起初母妃自蒙古草原来到京城,不耐京城的拥挤喧嚣,总为思乡而忧愁。父王毅然搬离京城,在邻近三河县一处前枕青山、腹地开阔的地点建造别院。新府落成,王府上下迁居,母妃依旧难以展顏,因为不喜冰冷的寝殿,父王二话不说,着人拆除配殿,改搭蒙古包,夜夜在蒙古包里陪着母妃观看星月,最后她终为他的深情感动,淡了思乡之苦。 母妃曾对他说:「总有一天,你也会遇到一个像草原月光的女子,她会让你心心念念,不管走到那里,看到的都是她,想的也还是她。」 多年后,他果然遇见了令他心心念念的女子。 母妃预见了开始,却未曾预测结局。 未来如何,他猜不着,唯有护她这一段。 愿她一路平安,毫发无伤。 朱玹唤来副统领刘熙,交办几项要务之后,带上几名亲卫前往斋宫。 出了清寧宫院,日出前的天色晦暗如许,地砖映出冰面似的光影。重重叠叠的紫禁城,仅有斋宫还亮着,灯火漂浮在潮湿的曙色里,一如朦胧迷离的橘月。 殿脊上,几隻大乌鸦粗嘎鸣泣。 漫天乱纷纷的夜雾,凄凄切切、缠缠绵绵,似乎还在诉着什么、织着什么、还是想留住什么…… 不知不觉,斋宫已矗立眼前。 大明朝皇帝个个好大喜功,重视物欲。 紫禁城中,凡庙社、郊祀、坛场、宫殿、门闕、玉宇璇阶,无一不是壮丽恢弘,金碧辉煌,唯独祭祀的斋宫,为一朴实无华的木造建筑,基高三尺,木墙下不接地,狭小阴暗,状似囚笼。斋戒时期,皇帝白天在斋宫的东室斋居,西壁上写有「正心诚意」,门楣上则写着「敬一」,夜晚则在西室斋宿。 宫门前,几名身着大红飞鱼服,腰配绣春刀的锦衣卫千户,提着灯笼在周围巡察。 「为何是锦衣卫戍守斋宫,禁军侍卫何在?」朱玹低声问身后的亲卫。 掌管随驾护卫的武驤右卫答道:「回统领,昨晚陛下命令所有禁军侍卫退至奉天门,只留锦衣卫值夜。」 朱玹暗忖:过去皇帝从不曾更换御前侍卫,莫非早已预知宫中有变? 晨光熹微,斋宫阴鬱如囚笼,窗櫺间透出幢幢鬼影。 朱玹步向斋宫,锦衣卫指挥使突然闪身出现,将他截阻在宫门外。 「天尚未明,睿靖王此时见驾,恐惊扰圣上斋戒。」指挥使道。 「太后宫院骤生变故,本王需即刻面呈皇上。」朱玹神色凝重地说。 「容下官稟明圣上,还请王爷在此静候。」 指挥使唤来三名锦衣卫百户,低声耳语数句,三人即立于门前,手按刀柄。 朱玹寻思。 早在火势扑灭以前,他就已派人前来斋宫通报皇帝,为何锦衣卫又要搬演这么一齣戏? 罢了。 宫中多少见不得光的阴谋算计,无止尽的计中计,他无可避免的成为其中的一分子,而今他身陷一场赌局,赌注是自己的身家性命。 朱玹可想见会受到多少非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