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若言最终还是把陈霄霆盗版公司软件的事情压了下来。 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用同学,同事,朋友的身份相处了这么多年,这让她每一次想要把那支录音笔交给父亲时,心里都生出恻隐。陈霄霆的确给公司造成了接近千万的损失,可是要是将他就此送进监狱,他的人生就彻底完蛋了。最近一段时间,蒋若言经常会失眠,她在空茫茫的黑暗里瞪着一双同样空茫茫的眼睛,看着浓稠的夜色被晨光一点一点稀释成黎明。每到深夜无眠的时候,她就会想念起大学里的日子。她很奇怪,已经离开学校这么多年,可是现在的生活仍然无法像大学时那样让她觉得扎实。仿佛毕业之后,生活的进度是倍速播放至今的,而她只是潦草地经历了一个梗概,始终无法躬身入局。 在这样无休无止的失眠中,陈霄霆居然成为了她混乱思维的主角。她想起有一次,学校里面有个学生造崔老师和嘉穆的谣,话说得很难听。陈霄霆听了以后直接冲到对方的教室,不分青红皂白一拳头捣在了一个男生的鼻梁上,那个男生被打得鼻子血流不止,坐在地上好几分钟都站不起来,可是后来他才发现原来打错了人。蒋若言想到这里,眼泪顺着眼角缓缓地爬出来,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原先那个莽撞、冲动、又仗义又没心眼儿的傻大个儿不见了,同一张面孔却换成了另外一个人。在听见陈霄霆坦白自己如何一步步炮制左轮科技,又如何一点点抢走公司生意的过程里,蒋若言感到毛骨悚然,她很难把当年那个冲进教室为朋友打架的傻大个儿,和眼前这个贪婪、冷静、心思缜密的陈霄霆视作同一个人。 “别忘了那些照片是谁从嘉穆手机里偷出来的。”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那天陈霄霆在人工湖边的这句提醒连续几日在她头脑里单曲循环。多亏了他提醒,否则蒋若言都要忘记了,曾经自己也做过贼的勾当。 陈霄霆是在打错人的当天下午来单独找她的。见面以后,他把她带到了离学校不远的一个烂尾楼工地,一路上一言不发,像是在和什么人怄气。她很少见到他这么严肃的表情,每当他以这个表情示人的时候,要么是刚打完架,要么是正要去打架。事实证明他当天不止刚打过架,而且马上要去打下一场。蒋若言用说笑的口气问他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为小穆这么拼命,难道是要跟她抢男人?可是对方却没笑,他说她猜对了,只不过抢她男人的另有其人,然后他就意味深长地住了口。蒋若言云山雾罩,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陈霄霆说,他要揍却没揍成的那个人恐怕不是在造谣,崔老师和嘉穆之间可能真的有什么。他还说他一会儿就去把那个人找出来,揍到他不敢乱说话为止。蒋若言的笑容一瞬间僵住,对方后面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听清,整张脸成了个被做成微笑形状的水泥模子。她足足把这个僵硬的笑脸保持了半分钟,然后结结巴巴地表示要是再开这种玩笑她就生气了。 陈霄霆当时的眼神几乎可以用怜悯来形容:“我都看到了。” 蒋若言冲他吼,一边哭一边把他当成木桩子拳打脚踢,说他跟那些人一样胡说八道。陈霄霆等着她把花在拳脚和脏话上的力气都气喘吁吁地使完,然后告诉她,上周他带着篮球队的男生去崔老师的公寓找他打篮球,他正在修改教务处的一份文件,于是让他们上楼来等。他就是在那一天无意中翻到了崔晋忘在客厅里的日记本。在那本日记里,他看到了覃嘉穆的名字。最后一篇日记的内容就是两个人的争吵,崔晋以毕业证为要挟阻止覃嘉穆去上海,而覃嘉穆手里有崔晋的裸照,还说如果拿不到毕业证就把照片公开。 蒋若言在烈日下浑身发抖,眼泪稀里哗啦淌了一脸。她没有去接陈霄霆递过来的面纸,而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口中喃喃自语。她疯了一样拽起陈霄霆的胳膊,要他跟她一起去找嘉穆当面问个清楚。 “你先别急好不好?”陈霄霆挣脱她,语气变得严厉,“我告诉你这个不是让你去对质的!再说件事情都还没查准,我也就是匆匆看了那么几眼,你这么冲过去当面问他,万一有什么误会你们以后还要不要见面了?”说着,他把手掌按在蒋若言的肩膀上,语气重新缓和下来,像在安慰一个迷路的小姑娘,“你放心,要是覃嘉穆那小子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第一个帮你揍他。但是在此之前,得先查清楚。你想想嘉穆那小子平时婆婆妈妈磨磨唧唧,他敢干这种事儿吗?这里面肯定有别的猫腻,所以你先别冲动!” 蒋若言缓缓地蹲下去,坐在了一堆废弃的钢筋上。钢筋上面经年的铁锈和油腻腻的泥垢厚厚一层,她用自己昂贵的裙子给它们当起了抹布。她紧紧抱着自己,把脸埋进膝盖,肩膀抖得如同怀里抱着一台水泵。宿舍的女生们都时常将两个男明星当成幻想的对象,反而觉得男女明星的恋爱八卦索然无味。但凡在影视剧或者某些公众活动里看到两个男星做出亲密举动,女生们八卦的雷达便会立即启动,随后便脑补出一段段栩栩如生的基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