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爷明白了就好。” 朱贺霖有点沮丧,又有点不服:“小爷一直都明白得很,只是脾气上来控制不住。” 已经很好了。他才十四五岁呢,搁后世还是个初中生,正是荷尔蒙分泌旺盛的青春期,最叛逆中二的时候。想想自己初中时可不比他老实,别说抽烟装逼了,群架也没少打,直到高中才逐渐成熟起来。 苏晏感同身受地笑了笑,说:“以后会慢慢控制住的,这得靠修炼。小爷看看皇爷。” 朱贺霖嘀咕:“父皇是修炼成精的老狐狸,我如今还比不过。” 富宝吓一跳,细声提醒:“小爷,冒犯圣上的话不能乱说!” “在清河面前,说什么都无妨。” 朱贺霖又转头问苏晏,“经书快要抄完了,我什么时候回宫?” “不急,你就先住在太庙,等皇爷召你回宫。” “可是我从养心殿的內侍处打听到,父皇并无此意,还说让我留在太庙静心。” “……长本事了啊我的小爷,连圣意都敢刺探。”苏晏笑着调侃,“半年没见,个头见长,心眼也多了。” “‘你的’小爷再不多长几个心眼,迟早又要挨蛇咬。” 富宝又叫:“哎呀小爷,不吉利的话也不能乱说!” 朱贺霖不以为意地挥挥手,“一边儿去,别插嘴。”富宝捂着嘴,退到殿内最角落。 苏晏抽了几下手,没抽出来,又担心扯痛太子伤口,只好让他一直握着,嘴里说道:“皇爷未必愿意你在太庙茹素受冻。罚你跪太庙,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也是为了磨炼你的心性。若要召你回宫,他也要找个合适的契机,得有人给他递梯子。” 朱贺霖充满期待地看他。 苏晏摇头:“别看我。这梯子不能我去递。” 朱贺霖想想,觉得也对,让苏晏去替自己卖面子、讨恩典,可不是送羊入虎口?父皇本就对他有不君之心,万一借机要挟:朕若是应允爱卿所请,爱卿准备如何报答君恩啊……不行不行,万万不行! 苏晏看他眼神就知道他想歪了,气笑:“脑子里跑什么火车呢?!我的意思是,这个梯子,得六部重臣、太子太傅们去递。” - 出了太庙,苏晏刚要登车,从马车后方转出个十来岁的小内侍,行礼道:“苏大人,圣上召你即刻进宫。” 苏晏觉得这人眼熟,多看两眼,蓦然想起是蓝喜身边的,名唤“多桂儿”。于是回礼道:“有劳多公公传谕。” 多桂儿一入宫就被蓝喜收养,朝夕跟随伺候,给他做奴仆、做徒弟、做孙子,将来也做他的守孝人,平日里自然也听到、看到不少关于苏晏的事,知道这位年轻官员极得圣上青睐,是万万不能得罪的,连忙自谦:“不敢当不敢当,苏大人叫我多桂儿就好。要不,随我干爷爷,叫我毛崽子也行。” 苏晏笑道:“多公公说笑了……行,行,我叫你多桂儿,别再作揖了。” 多桂儿这才直起了腰。 苏晏问:“方不方便透露一下,皇爷召我何事?” 多桂儿摇头:“奴婢不知。” 苏晏想了想,又问:“皇爷心情如何?” “圣上心情,奴婢不敢妄自揣测,但看脸色,还是挺平静。” 苏晏心道,皇爷的脸色十次有九次都是平静的,说了等于没说。他也不多问了,直接登车。 太庙位于外皇城的端门右侧,距离内宫不算太远。马车没多久就行驶到午门外。苏晏换乘备好的轿子,跟随多桂儿来到养心殿。 坤宁宫在清理火场废墟,皇帝嫌相邻的乾清宫嘈杂,又搬回养心殿去住。 苏晏进了内殿,见景隆帝坐在罗汉榻,正拈着棋子沉思,炕桌上摆着一副围棋残局。 他刚要下跪,皇帝开口道;“免礼,过来。” 苏晏见皇帝专注看棋局,神情果然平静,仿佛元宵夜城楼上险些失控的一幕不曾发生,心里也把不准对方是什么意思,便有些犹豫。 皇帝用棋子轻敲了一下棋盘,“坐对面。” 苏晏看着罗汉榻扶手上熟悉的龙纹雕饰,就想起不久前还被压在皇帝胸前,趴着奏事的情景,不由得耳廓发热,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半边屁股挨在炕桌另一侧的榻面上。 皇帝示意他帮忙捡子。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