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抹去他鬓角沾染的一片飞花,郑重道:“少写奏章,多写信。” 少写奏章,催人无公事;多写信,频语寄相思。苏晏眼角潮湿,答:“臣遵旨。皇爷留步吧!” 皇帝吻了吻他雾蒙蒙的眼睫:“朕再陪你走一段。” 二人走到了京畿界碑附近,直到五里驿已近在眼前,官道上腾骧卫整理地列队以待,上来几名提心吊胆的太监,恭请皇帝回宫。 苏晏拱手躬身:“臣就此拜别,愿吾皇康寿长年。” 皇帝深深注视他,转身登上了马车。 苏晏望着马车远去的影子,半晌叹了口气,满怀离愁地往驿站方向走。 忽然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自背后响起:“两人一路诗歌唱酬,可真是风雅得很。” 苏晏猛回头——再往上看——见豫王一身玄色窄袖征袍,曲一膝坐在“京畿重地”的界碑顶上,另一条长腿慵懒地垂落在碑面。 “……王爷一早就来了?”苏晏问。 豫王一拍碑顶,飘逸跃下:“错,本王来了一晚上,就没离开过。” 苏晏想起与他深夜翻越城门,在京畿界碑下喝酒,忍不住笑谑:“一晚上在野地里挨蚊子咬,很舒服?” 豫王冷不丁拿手指勾他衣领,斑斓的蚊子包顿时露了出来,苏晏“啪”的打在他手背,板着脸将衣领拉好。豫王挑眉:“你浑身都是青草药膏的味道,想必比本王挨咬挨得多。” 苏晏问:“王爷是来为下官送行的,还是来嘲笑我的?” 豫王道:“本王想与你一同出京,西北上。” 苏晏一惊。 豫王“嗤”地一笑:“知道这是绝无可能之事,说说而已。” 苏晏微叹口气:“王爷……保重。” “这两个字应当我对你说。”豫王又逼近一步。 苏晏下意识后退一步,避免两人之间距离太近,引发尴尬。豫王却不理会,逼得他又后退几步,最终后背抵在界碑石上,方才带着点恶劣的笑容,说道:“清河保重。” 苏晏想从他胳膊下挣出去,不料对方却抽身后退,摆摆手道:“好了,送完了,我回去了。” “——就这样?”话音未落,苏晏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不这样,还想哪样? 豫王大笑:“原来你舍不得我?” 苏晏呸了一口:“厚颜无耻!” 豫王笑道:“承让承让。除了送行,我还想告诉你,阿骛昨夜开心得很,梦话里仍在叫‘干爹’,看来你真的很招他喜欢。” 提到阿骛,苏晏心情不知不觉松懈了些,真心劝道:“阿骛很聪明,王爷往后多用点心思在教导世子身上,别再把他弄丢在街头巷尾,或是扔给外人代管了。” 豫王想了想,道:“你是他干爹,不算外人。要是还不够亲,要不试试当后娘?” 苏晏一时十分无语。 他暗恼的时候,豫王哈哈笑着,转身走了,走出老远,还特意将两根手指并成剑,在空中向前划了划。 苏晏猜到了这个动作的含义:一往无前,所向披靡! 他望着豫王渐行渐远的背影,面上逐渐浮现笑意,轻声应道:“是!靖北将军。” 太子没有来。 不过苏晏能想象到,太子非要来送行,却被皇帝勒令不许出宫,气得直跳脚的模样。想想就觉得又好笑,又心疼。 “……小爷,保重。”苏晏遥遥祝福。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