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仿佛腿筋抽了一下,有点趔趄。荆红追从他的手扶到臂,牢牢稳住,带着一种了然的忧色注视他。苏晏深吸口气,拍拍荆红追的胳膊,说:“我没事,你放心,继续说。” “我亲眼看见,豫王在兵营里练兵。” “练兵……人数多少,能估得出来么?” “约有五百人。” 苏晏道:“也许是豫王府的府兵,亲王守卫五百,并未僭越。” 荆红追摇头:“是每一轮五百人。我潜伏在旁的第二日,正好这批练熟战阵的兵们出了营,紧接着又进来一批新的。而且,光是豫王身边所带的护卫就已经有两三百人了,这些受操练的绝非府兵。” 苏晏不做声。 荆红追又道:“不止是练兵,那附近还有好几座冶铁炉与铸器厂,我摸了个半成品带出来。” 他从怀中掏出个黑黝黝的金属物件递给苏晏,像是火铳的形状,但缺少零部件。苏晏接过来翻看,忽然问:“阿追,那本书在哪儿?赵世臻送我的那本火器图谱,《焕曜神兵谱》!” 荆红追一怔,答:“出京时大人嘱咐过的,我收进行李里了。进了怀仁后,我混进点心铺子做伙计,行李也一并藏在后院了。” “你去把那本图谱拿给我,快。” 须臾工夫,荆红追去了又回,递过来一本厚厚的线装册子。 苏晏快速翻阅,在其中一页停住。手指在绘图上摩挲片刻,再次比对了金属物件后,他失望而又疲倦地长叹了口气。 荆红追眼力过人,一眼就看出那幅手绘是一把火铳的详细构造图,问:“这铁疙瘩可是与图上的火铳有关?” 苏晏沉声道:“阿追你可还记得我说过,曾经用掣电铳射伤了前任七杀营主,迫使他毁容自戕?” 荆红追点头:“这就是掣电铳?” “不,比掣电铳的威力更大,图谱上称之为‘旋机翼虎铳’,同样是赵世臻发明的火器,其三根枪管可以旋转,轮流击发。” “赵世臻?是那个被大人招进天工院的火器师?他与豫王是什么关系,为何这铳会出现在豫王的铸器厂里?难道——” 苏晏道:“阿追,我最担心与最不愿看到的事,正一步步被证实……七郎……沈柒曾说过,赵世臻最为潦倒时,靠给豫王进献掣电铳才有了出头的机会,但那把铳出了问题,差点把豫王的手指当场炸断。 “后来赵世臻并未得到朝廷重用,大家都以为他得罪了豫王,故而不得举荐。但实际上,所有人都猜错了,豫王不仅没有因此记恨赵世臻,还暗中与他关系匪浅,甚至在离京赴藩时,带走了他所研发的新款火器的详细资料……所以你才会在豫王兵营里见到这玩意儿。” 苏晏晃了晃手里的铳管,再次叹道:“我自诩对赵世臻有知遇之恩,可没想到豫王收买人心的能力比我更胜一筹啊!” 荆红追听得直皱眉:“豫王募练私兵、暗铸火器、密会不明身份之人,大人觉得他是否有反意?” 这话问得尖锐,苏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须臾后才道:“是很可疑,但还不能百分百定论……我要确认一下,豫王密会的究竟是谁。” “若是反贼、敌酋,大人又当如何?” “……当如何,便如何!” 荆红追从他手中抽出火铳零件往桌面一扔,抱住了苏晏:“我知道大人……清河你心里不好受。这般不三不四的差事,本就不该叫你去办,小皇帝是故意刁难,以报复你的不辞而别。这事我们别管了,让他自己去查,他们叔侄之间争权夺势,与你我何干?” 苏晏轻拍对方腰背:“未必与你我无关,但势必与天下人有关。阿追,这件事我一定要查到底,不仅因为豫王是我引导贺霖放走的,我对此责无旁贷;更因我苏清河心有困惑与不甘,想向朱槿城讨一个真相。” 荆红追沉默了良久,最后低声道:“大人说了算。” 苏晏无奈失笑:“不是谁说了算的问题。我们之间并非从属,你若是不乐意,尽管与我分辩,说服我听你的。” 荆红追道:“为何要分辩?我为大人执剑的意义,不就在于让大人在安然无恙的同时,去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换做是我心意已决,大人会不会反对与阻止?” 阿追知我!苏晏这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