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句话,她泪水决堤,珍珠般的泪涟涟而落。齐轩一直不知该如何安抚她,只得先将她放在廊下落座,她却即刻弹起身,几步闯至唐榆面前,手一扬一落,干脆地掴在他脸上。 唐榆未敢躲闪,连忙跪地:“娘子息怒……” “你、你是怎么当的差……”徐思婉禁不住地一声抽噎,“这么大的事,你一点都不知吗!” “下奴没听到任何动静!”唐榆道。 说话间,王敬忠已交代好里头的宦官如何安置锦宝林,正出门来。抬眼望见徐思婉正斥责唐榆,没有插手,自顾上前向皇帝回话:“陛下,锦宝林在脚下的绣墩下垫了被褥……是以踢翻时没什么声响。” 齐轩长缓一息,上前将徐思婉紧紧搂住:“好了。”他温声安抚她,她原还愤慨地盯着唐榆,他将她强按进怀中,手掌轻抚她的后背,“好了。” 这样的时候,宫人之间总是愿意相互卖个人情的。王敬忠就不动声色地递了个眼色,示意唐榆先退了下去。 徐思婉怔忪地被他圈在怀中,滞了半晌,哭声再度一声声漫上来:“她怎么会自尽……她怎么会自尽!这是皇次子恰满两个月的日子啊!” “别难过了。”他宽慰着她,口吻却有些无力。 王敬忠略作沉吟,向侧旁走了几步,停在了宁儿面前:“锦宝林今日,可有什么异样?” 宁儿本也吓坏了,适才一直愣着才得以站在那儿。眼下被他这样一问,宁儿脚下骤然打软,猛然跌跪,接着却露出满目茫然。 王敬忠皱起眉,嫌这丫头太笨。但也看得出她年纪尚小,想了想,换了个问法:“有没有什么让你觉得古怪的地方?比如说了什么话、有什么平日没有的吩咐?” 宁儿脑中一片空白,木然摇头,过了一会儿,又忽而点头:“有……” 她开口才觉自己竟莫名哑了嗓子,咳了声,才续道:“娘子今日……今日好似性子突然好了许多,晨起梳妆花了许多工夫,还、还专门让奴婢去为她寻一身齐胸裙。奴婢原想开柜子找,可她说那是夏装,多半收在了库里。奴婢担心她冻着,劝了两句,她说、她说那是她初见陛下时穿的……” 王敬忠无声地吸了口气。 他自幼进宫,在宫中的时间长了,见多识广。 依照大魏一朝的宫规,嫔妃自戕是重罪,可宫中的日子这般辛苦,活不下去的人总是有的,他便也听说过几桩这样的旧事。 诚然,那都是先帝的妃嫔,缘故也各不相同,但自尽的嫔妃大多会给自己留一份体面。如先前的陶氏那般临死还歇斯底里地想要拖人下水的,反倒是个奇景。 所以这些自尽的嫔妃大多会精心梳妆一番,再换上一身不同寻常的衣裳——有些是手里最隆重的那身衣服,有的是象征身份的朝服,还有的想存些念想,就会如锦宝林这般换上与天子初见时的衣裳。 王敬忠心下一叹,转身又扫了眼,见皇帝还正忙于安抚倩婉仪,便躬身折回去,拱手道:“陛下,此地不祥,婉仪娘子也吓坏了,还是莫要久留的好。这边的事,交给下奴打理吧。” 皇帝嗯了一声,便揽着徐思婉离开。她似是哭得有些脱了力,每一步都挪得艰难,走出院门时又不自觉地回首望了眼院中,他下意识地伸手又捂她的眼睛,却不知她并非看向锦宝林的卧房。 她只是看了眼院角处通往后院的那道小门,门下阴影中,月夕会意地颔首,无声地退回后院。 皇帝将徐思婉送回拈玫阁,原有意多陪一陪她,但锦宝林自缢的消息犹如炸雷般在宫中传开,不仅惊动了皇后,连太后太妃们也有心过问。他便不得不暂且离开,去向太后回话。 他走后又等了一会儿,花晨与月夕才回来。彼时徐思婉已全然平静下来,她坐在茶榻上神色清冷地拂去脸上残存的泪痕,问她们:“怎的这么久?” 花晨道:“这么大的事,来往宫人都是要被盘问一番的。不过娘子放心,当时娘子不在,奴婢们在后院与锦宝林身边的宫人闲话家常也没什么不妥,御前宫人们问了几句,就客客气气地让我们回来了。” “嗯。”徐思婉颔了颔首,又说,“那些个宫人都嘱咐好了?” “都嘱咐好了,娘子放心。”花晨低垂眼帘。 而后整整大半日的光景,阖宫上下都盯着妙思宫那边的动静。这大约是锦宝林这辈子受过的最大的关注了,她位份太低,便是有孕之时也不足以让每个人都拿她当回事,这样一死,倒引得人人震惊。 但与旁观者这般热切的看热闹截然相反的,是宫正司、乃至御前宫人们都并不大上心。这倒也怪不得他们玩忽职守,只是徐思婉铺垫得太全,横看竖看都是自尽。哪怕传仵作细查死因,仵作也只得说她确是因那条白绫锁颈以致窒息而亡。 除此之外,又因锦宝林位份低且失宠已久,原就不值得宫里多费什么神。虽然身边侍奉的宫人还要例行盘问一番,但无论御前还是宫正司都无意多耗费什么人手,一时顾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