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出事了,撂了锄头就往回赶。 迎面看见元绣,一双浑浊的老眼晶亮,许是藏在血脉里的联系,他有些怀疑地盯着元绣:“大丫头?是大丫头??” 李氏听见动静,揩了揩手,掀开灶屋的帘子,声音颤抖,眼又开始发红:“老头子,咱们大丫头家来了!” 赵大胜听此,才刚忍回去的眼泪混着鼻涕一道淌下来,心里觉得哭成这样太过丢丑,垂着眼睛不敢看元绣。 元绣等了半天,后头再没其他人影,儿女都有了,那大弟必定是娶了媳妇的,不过再忙听见她回来了,也该家来看一眼,咋回事就她爹一个人,心头有些奇怪地朝后头看了几眼: “大弟跟弟妹呢?” 回答她的是一片死寂。 半晌荷香才放下锄头,淡淡开口:“三年前发大水,爹娘去固河堤,娘掉下河,爹去拉,都死了” 二十三年前太/祖领兵起义,建了大武朝,无奈才即位三年便病亡了,再后来今上登基,恰逢南方涝灾北方旱灾,元绣一家跟着难民往京城逃命寻活路。 毕竟天子脚下,总能混口饭吃。 当初逃荒的路程还不过半,大哥二哥就不行了。元绣那时候正五六岁上下,是记得事的年纪,大弟还小,才会走路。 大哥二哥常偷摸剩下一口两口吃的,强塞给她跟大弟吃,直到最后两人饿得全身都浮肿,一按一个坑,先后咽了气。爹娘后来带着她跟大弟,千辛万苦到了京城,饶是逃到天子脚下,也没什么大用,城门一关,谁管你死活。 不少人牙子借此机会发难民财,几口粮食就能买些丫头小子,再卖进富贵人家,能赚很大一笔银钱。 赵家几个孩子,大的护小的,小的护着更小的。 大哥二哥为了两个小的,饿死了,她也为了更小的,自卖自身,好歹换几口粮食给家里留个活头。 她人虽小,却机灵,那时候一家人都没活路了,与其跟人牙子去不三不四的地方,不如跟着进宫,银钱多些不说,总不至于被坑进糟污地儿。 而爹娘则带着大弟,用她换回来的六两银子,外加一斗粮食,继续寻活路去了。 自此,她一入宫门二十载。 这二十年间,一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如今竟真的只余年迈的爷娘带着侄儿侄女过活。腿伤的爹,佝偻着背的娘,瘦弱的侄女,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侄儿,外加个四面漏风的院子。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求收藏~ 第二章 元绣除了才进宫那会儿受了不少罪,后来遇见贵人,不至于挨欺负,再后来年岁渐长,只有人家敬重的份儿,虽也有些勾心斗角,但衣食是上从来不亏的。 而家里人却像是真正的、苦瓜水里泡出来似的。 元绣心底赌咒发誓,要将家里日子顶起来。一家人相顾无言,李氏也垂着头,偷偷摸摸揩了泪,回灶屋煎药。 这药都是好药,她一闻就能闻出来,这回苦芽儿算是有救了。日子总要往下过,人总要朝前看,如今她手中的银钱,管一家人过日子尽够。 外头驴车上还有不少东西,元绣现在才想起来要拿。赵大胜一瘸一拐的帮着搬东西,家里几间屋子,元绣跟着荷香在家里看了一圈,这一堆东西放哪都觉得不合适。缸早就见底了,柜子里倒是还有小半袋发黑的苞谷面。 所有粮食加起来恐怕也就够吃个三五顿,元绣跟在荷香后面听荷香说这家里现下是个什么光景。 今年颗粒无收,家里统共六亩田,往年交过赋税勉强混个温饱,今年麦才抽穗,田里就叫人下了药,辛苦伺侯大半年的田地,就这样只长草不长麦粒。 赵大胜默不作声,把院子里两只鸡都杀了,元绣带回来的东西里头,还有不少佐料,干辣椒八角都有,两只干巴巴的鸡勉强炖了一锅。李氏把碗柜里的面全都倒出来,做成拳头大小的饼子贴在锅沿。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