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又说了一遍,白氏才跌跌撞撞地迎了出去,刚好撞上了进来的一人,少年人身量高大,白氏撞上了他的胸口,发出沉闷一声。 赵礼羽稳稳扶住白氏,唤了一声:“娘,我回来了!” 白氏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一边哭着一边翻来覆去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拉着赵礼羽上上下下的打量,确认他平安无事,不曾受伤,才放下了悬着的心,露出了一点笑模样儿。 赵礼羽温柔的拿起绢帕替白氏拭去眼角的泪水,扶着她坐下,斟了一杯水递过去。 才看着赵月珠点点头道:“大姐姐。” 虽然是弯着嘴角,但语气说不出的冷漠,连那点笑意也如飞絮一般,一吹就散。 赵月珠有意多问几句,但看见赵礼羽眼底的清凉,和有意无意的疏远,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笑着唤道:“二弟。” 赵礼羽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也不再看赵月珠。 白氏喜不自禁的拉着赵礼羽:“礼羽,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你可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若是出了什么事,那娘还怎么活!” 赵礼羽笑着说道:“在一位友人家暂住了几日,是我不好,没有提前告知爹和娘,让你们担心了。” 白氏再心思单纯,也知道赵礼羽的话实在敷衍。但一时也不想去追究更多,只催着赵礼羽快去歇息一会儿,话有的是时间慢慢说,不急在一时。 赵月珠也准备回院子,正好与赵礼羽同行。一路上,赵礼羽一改往日的跳脱,只是一言不发,对赵月珠的问话也是心不在焉。 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话,有时还答非所问,不知他的心绪飘飞到了何处。 赵月珠问道:“今日见到二弟,人也精神了不少,这几日过得可好?” “挺好,让大姐姐忧心了。”赵礼羽扯落路边一枝杨柳,拿在手中把玩着。 赵月珠见他不愿多说,心中思索着烟瘾一事让白氏问也许更合适,于是也不多言。 枣花村里,有一户贫苦人家,刘老头年轻的时候做活摔断了腿,再也干不了重的活计,只能一瘸一拐地下地做些农活,靠着几亩地勉强糊口,饭桌上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多少荤腥,有时连口饭都吃不上,只能喝点稀粥。 老刘头的小媳妇儿见跟着他没有盼头,狠狠心,跺跺脚,就跟着野汉子跑了。 至此,刘老头便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人窝在几间土坯房中艰难度日,也没有想过再娶个老婆,不想耽误人家,跟着自己吃苦。 许是老天眷顾他孤苦无依,一年的春节,千家万户团圆的日子,刘老头竟然在湖边捡到了一个弃婴。 那婴儿的身量不比小猫大多少,可怜兮兮的蜷缩成一团,不时哀弱的嚎叫几声,伸一伸胳膊和小腿,偶尔还偏过头,没牙齿的小嘴叼着破旧的布包,口水流下,湿漉漉的洇成一片。 但是直到了子夜,除了走过的寥寥几个行人,不曾有人来找寻婴儿。 刘老头轻轻叹息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抱起婴儿,手中轻轻用力,只怕吓到了孩子。 但这孩子非但不怕生,还咯咯笑了起来,露出了粉嫩的牙肉,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刘老头忍不住用胡子去扎那孩子,孩子咧开没牙的嘴笑得欢快,还笨拙的伸着手要去碰刘老头的下巴。 四九天的日子,刘老头就抱着孩子在湖边坐了一夜,这么可爱的孩子,生怕是哪户人家不小心丢失的。但是整整一夜都没有人来寻,也不曾听说哪户人家丢了孩子。 于是,刘老头把猫儿似的孩子抱回了家徒四壁的屋子,熬了一些米汤,一勺一勺的喂给孩子,刘老头看见孩子蠕动着小嘴,愣是喝下了大半碗米汤,刘老头心中便知道这孩子能活得成了,而且是个好养活的。 不出刘老头所料,孩子一日日长大,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从只会看着刘老头滴口水,到能欢快的喊叫着窜来窜去,皮劲儿上来了拦都拦不住。 孩子起名叫“小福子”,喜庆又好记,这是刘老头求着村口小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起的,还费了他一条油光水滑的腊肉。 刘老头只让小福子喊他爷爷,因着他心中总是存着一个念想,有朝一日,小福子不定能重逢他的生身爹娘。 总好过一辈子跟着他这个老光棍儿混日子,有了上顿没下顿,饱一餐饥一餐的没着落。 刘老头也不求别的,只希望着自己百年之后,有一个披麻戴孝的人,不至于孤苦无依,曝尸荒野,这便是他对小福子的全部期望了。 十年如一日,刘老头日益苍老,眼也花了,背也驼了,脸上渐渐爬满了皱纹,像极了旱季田地里干涸的泥土地,沟壑纵横,一道又一道,因失水而裂缝横生。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