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终于历经千辛万苦拍下了珍贵的照片,甚至还将坐在军车上那几位将军的面容都一并拍了进去。 ……于是她又看到了他。 画面其实并不清楚,大概拍照的记者也很不容易,看角度是挤在围观的人群中高高举起相机拍的,画面还因抖动而有几分模糊——可她还是看到他了,跟那几位显赫的将军坐在同一辆车上,深邃的眉眼隐匿在模糊的光影中,依然是令人过目难忘的英俊。 她不敢多看,心里早已五味杂陈,甚至根本说不清是悲是喜,最终也只能飞快地把报纸合上丢在一旁,好像这样就可以把那个男人彻底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并将他们之间那些算不上多深厚的过往也一并打扫干净,一辈子都不再有瓜葛。 想到这里她又笑了,清浅的笑容仍和过去一样美丽,可又多了几分过去没有的苦涩与苍凉。 ——其实何必庸人自扰呢? 如此落魄的你……本来也不会再跟人家那样的新贵扯上干系了。 三日后程故秋又约她见面了,地点还在他们常去的那间咖啡馆。 她是准点到的,他却罕见地迟到了,她不赶时间,便坐在座位上悠闲地等,过了大约十分钟才透过咖啡厅的玻璃窗看到他出现在对街,身边还跟着几个漂亮的女学生,一个个眼神儿都巴在他身上,直到他走过马路还站在原地,好半天才各自不舍地离去。 她看得饶有兴味,等程故秋终于额头冒汗地在她对面坐下才笑着开口调侃,说:“我说你今日怎么迟到了,原来是流连花丛被蝴蝶迷了眼——我劝你一句,如今虽说提倡自由恋爱,但女孩子家里大多还是传统,倘若不预备跟人家结婚便当好好规矩自己的言行,省得惹上麻烦。” 程故秋听了直摇头,看脸色也是极无奈,叹了口气说:“迟到的确是我不对,可你也不至于要这样挤兑我——那些都是我的学生,来同我请教问题的。” 白清嘉闻言“哦”了一声,神情间仍带着几分促狭的笑,看样子是半信半不信,程故秋百口莫辩,只好又急切地解释:“是真的,真的在说学问,不信下回你问问,我们方才在讲《文心雕龙》。” 什么文心雕龙文心雕凤,白清嘉可不在乎——说学问?她又不蠢,怎么会瞧不出这师生关系的微妙?这都是寻常事,年轻的女孩子本来就很容易喜欢上自己的先生,何况程故秋还生了一副俊秀的相貌,合该招人喜欢的。 她心知肚明,却不打算过多调侃,以免眼前这位性子内敛的先生过于尴尬局促,遂只笑道:“问?我去哪里问?往后又见不着她们。” 说到这里程故秋的兴致就又高起来了,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再开口时眼中就带上了笑,看着她说:“怎么见不着?你以为我今日找你是为了什么?” 这话…… 白清嘉一愣,心里忽而冒出了一个好到令她不敢相信的念头:“你是说……?” 他眉目舒展,看着她笑着点头,说:“恭喜你白老师,年后便要收那些孩子做学生了。” 啊! 原本的妄想成了现实,强烈的喜悦冲昏了她的头脑,以至于她一直语无伦次地重复:“我……你……” 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 他被她惊喜的样子逗得失笑,温润的眉眼越发明亮,又补充:“不过也不能高兴得太早,是有见习期的,研究的压力可不小,一开始只能做助理□□,薪酬大约是一百元,等之后晋升了才会慢慢多起来。” 这些都是应当的,她只怕自己配不上这份工作,怎么还会挑三拣四?当即便连连点头应承了下来,一个劲儿说“好的”。 过了一阵才想到要问:“你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说动了学校?他们先前不是一直不想招女老师么?” 这点其实程故秋也感到有些奇怪——学校之前给出的反馈一直有些消极,他原本也有些灰心,没想到昨日却忽而改口说愿意聘请她了,转折的确是有些突兀。 ——为什么?因为他们终于相信他的举荐了?因为他们仔细看过了她的译作和时评、相信她有真才实学了? 程故秋不太确定,却也没觉得此事有什么蹊跷,故只答:“是你的资历适合这份工作,又有什么奇怪的?” 顿了顿,又难得跟她开起了玩笑:“你之前说的答谢……” 白清嘉原本还有些疑虑,总觉得这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本不该发生在自己身上,可程故秋轻松的态度却纾解了她的怀疑,令她也感到这是一件纯纯粹粹的好事了。M.FeNGYe-zn.CoM